殷辰这话一出,苗厉云当即就低低地笑了起来,目光显得格外深邃,他表情严肃地迎着殷辰的视线,而后如此跟殷辰说道,“不瞒你说,一开始我们濉河集团的确看重了殷家的实力,但我们最初的计划是先跟殷棋接触,然后再步步渗透,我们更希望是争取你们殷家,而不是直接一举铲除殷棋,你我都算‘商人’,若是没有任何好处,谁又愿意浪费时间跟精力呢?”
苗厉云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直接,他这算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旨在告诉殷辰,崇阳街的事情不单跟他无关,而且跟他所在的濉河集团也没有任何关系,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符合他们的预期目标。苗厉云这话一出,殷辰黑眸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寒芒,转瞬即逝,他手指轻轻叩击着沙发扶手,并没有第一时间正面回应,苗厉云也不急,只是神态轻松地倚着沙发,片刻之后,还是殷辰打破了沉默,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苗厉云,而后语出惊人道,“最初,当我接到殷棋信息,说你曾联络他,约他去闫凤鸣家见面的时候,其实我也大感意外,毕竟这不太符合你的风格,但我并没有阻止殷棋去见你,当然我觉得我也无法阻止殷棋,他平日里也是一个强势的人,更何况事情又牵扯到了你跟闫凤鸣,我想他不可能不赴约,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思维定式才导致此事变成了无可挽回,他的死,算是我跟他的判断失误,怪不得旁人,毕竟眼下这样的局势,本来就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所以就算此事真的跟你们濉河集团有关系,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但此事尚存几个疑点,足以让我打消对你的顾虑,有八成的可能,此事跟你无关,唯有两成,你可能牵扯其中,但今日苗执行长亲自前来,我便知道事情与你无关了……”
殷辰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端起桌上的茶壶,替苗厉云倒了一杯茶,推给苗厉云,而后又给自己续了半杯,殷辰手指摩挲着茶杯,却没有急着想喝茶的意思,苗厉云黑眸闪烁着锐利的寒芒,无人知道此刻,苗厉云究竟在想着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苗厉云轻叹道,“看来我今日倒是多此一举了,你根本就不曾因此事的持续发酵而担心。”
苗厉云之前并没有跟殷辰直接接触过,但因他们濉河集团支持的是爵爷,所以苗厉云从爵爷口中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殷辰的事情,苗厉云知道殷辰是个颇能隐忍,也很有能力的人,但今日跟殷辰正式见过之后,苗厉云却发现事情还是跟他所设想的有所不同,至少他对殷辰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一想到这里,苗厉云也心下一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虽说苗厉云心思比较凝重,但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端倪来,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殷辰,很快,苗厉云就看到殷辰摇头道,“不,苗执行长今日能亲自过来,还是让我挺意外,而且我也是法子真心地感激,毕竟你帮我扫清了最后的两成疑点,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眼下的局势对我来说依旧不容乐观,首当其冲的就是外界并不知道我是殷棋的儿子,更不知道我还活着,而且我也不能用正规的手段去争取殷家的主控权,所以那人说布的局依旧很大程度限制了我,如果近期之内,我没办法成功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我恐怕也会面临更大的危险,毕竟除掉殷棋只是那人的第一步不是吗?我才是那人真正想要对付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算最终任务目标,我想他是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的,我依旧危险……”
在苗厉云抵达之前,殷辰一直在琢磨这件发生在殷棋身上的事情,最开始,殷辰也陷入了迷茫之中,如果排除了濉河集团跟苗厉云动手的可能,那么到底还会有谁能够有如此大的能耐,甚至想对付他呢?更何况崇阳街距离闫凤鸣家太近,而且事后的舆论攻势更是快得让他都有些暗暗咂舌,这一环扣一环,攻势如此这般的密集,殷辰总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包围圈’,而且那个包围圈还在不断地缩小,缩小,再缩小,后来,殷辰才渐渐察觉到,他极有可能走进了一个误区,所以他又尝试着反向推理,最终殷棋总算发现了一处蛛丝马迹,再一层层的抽丝剥茧,而后他就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当殷辰意识到这是另一方的复仇时,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被他忽略的人,而随着苗厉云的到来,殷辰心中的那点怀疑都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他已经很笃定,殷棋的事情就跟舒家有关系,但随之而来的也是对他的限制,因为殷棋的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殷辰也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他知道自己所面临的窘境就是殷家的继承资格。
苗厉云也没想到,殷辰会主动跟他谈及此事,毕竟这件事情还是属于比较机密的,而且还是私人性质的,虽然苗厉云心里也充斥着不少的问题,但他并没有追问殷辰,只是四两拨千斤道,“既然你能想到这些,我想这些困境只是暂时的,你一定也能想出解套之法。”
苗厉云这话可不是客套,他是真的觉得,殷辰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苗厉云这话一出,殷辰黑眸微微闪烁道,“我自然不会轻易认输,但这次舒博浩来势汹汹,恐怕我也没那么容易翻身,毕竟舒博浩十有八九已经接管了远东集团而且还有舒彦林留下的隐蔽势力,自榆林山道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暗中也没少查探舒家的隐蔽势力,但却迟迟都没有任何进展,这件事情如今看来还是显得格外诡异,只能说舒彦林是个老狐狸,隐藏得太深,太深了,而最初我并没有将舒博浩看在眼里,因为觉得舒彦林出事还不到三个月,舒博浩就算真的想要卷土重来,恐怕也需要先恢复元气,但那一次我跟爵爷合作得天衣无缝,舒博浩哪能那么快就整合剩下的资源,而且还要如此快速地布局,甚至还想到了利用闫凤鸣,正是因为需要舒博浩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小瞧了他,认为他的反扑不会来得这么快,可如今看来,我还是将一切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果不其然,殷辰也将怀疑对象聚焦在舒彦林的儿子舒博浩身上,而且在反思这件事情的时候,殷辰更多的是将责任归咎在自己的麻痹大意上,要不然他也不会错估形势,更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一想到这里,殷辰心情也显得有些沉重。
殷辰这话一出,苗厉云心头一凛,他鹰隼如炬地看着殷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之后,苗厉云如此跟殷辰说道,“你也不算判断失误,因为舒博浩的确不太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整合所有的零散力量,哪怕他真的可以得到远东集团的协助,甚至还有舒彦林留下的隐蔽势力,但以他的资历,恐怕舒博浩一人是玩转不开这么大的局的,更何况还能直接利用六大家族之前的龃龉,尤其是还能知道闫凤鸣跟冷拓斋之间的交恶的真正原因,再加以利用,甚至说服闫凤鸣跟着一道‘唱红白脸的好戏’,恐怕这都不是舒博浩一人的功劳,舒博浩身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而且这个高人更甚者还是舒彦林早早就安排好的人,就是为了以防事情生变,榆林山道的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兀,打了舒彦林一个措手不及,但我相信他一定事先也做好了几手准备,你难道不觉得舒家垮得太过于轻而易举了吗?事情容易得让我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苗厉云既然已经知道殷辰手中还握着其他的王牌,而且殷辰居然连某些隐藏了N多年的内幕都能够挖出来,苗厉云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再透露一些自己所知道的秘辛给殷辰,也是为了向殷辰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更是为了试探殷棋到底又会作何反应。
殷辰又不是傻子,自然也猜得透苗厉云心中的弯弯绕绕,不过殷辰并没有选择刻意回避,略微思索了一下,殷辰如此跟苗厉云说道,“的确,这件事情始终让我有些疑惑不解,毕竟在原本的六大家族中,也许舒家的综合实力并不是最强大的那个,但六位负责人中,城府最深的,且最会高瞻远瞩的恐怕还是舒彦林,所以在对付舒彦林的时候,我可是颇费了一番苦心,甚至还跟爵爷合计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扳倒了舒彦林,我原本以为舒彦林死后,我还要花一段时间清算舒家,可却没想到舒家一下子就树倒猢狲散了,根本就不需要我再布局,后来因南齐靖烨的事情又起了波澜,我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南齐靖烨身上,所以渐渐地也忽略了舒家,如今看来,恐怕在榆林山道的事情发生之前,舒彦林就已经提前布好了局,看来我一向以为自己棋高一着,却没想到,不过是被舒彦林反过来算计了,恐怕那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对等的‘局面’,这个舒彦林跟舒博浩倒是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舒彦林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对手,哪怕已经死了,也还是可以给我使绊子,恐怕我这就不仅仅只是麻痹大意了,而是思虑不周。”
殷辰当着苗厉云的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而且从他的话语之中可以看出他对舒彦林是很欣赏的,当然这种欣赏还是掺杂着隐隐的恨意,毕竟殷辰一直以为自己赢了舒彦林,却没想到会在舒彦林过世三个月之后,又遭到了如此严重的打击,甚至让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一想到这些,殷辰心里越发堵得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而后目光幽幽地看着苗厉云,无人知道此刻殷辰到底在琢磨什么,毕竟如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崇阳街的事情,殷棋的死亡全都跟已故的舒彦林有着不小的牵扯,而且更重要的还有闫凤鸣。
想起方才苗厉云说的话,殷辰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目光幽幽地看着殷辰,而后似笑非笑道,“你方才说闫凤鸣是主动配合舒博浩的,这是不是意味着舒博浩手里握着闫凤鸣的把柄,而且当年闫凤鸣之所以跟冷拓斋关系交恶,是不是也跟远东集团的并购案有关系,我观察到,闫凤鸣跟冷拓斋越走越远,也是在此事之后,而舒彦林最终又是远东集团的最大受益人,结合崇阳街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就意味着舒博浩是在借此要挟闫凤鸣,那么如今闫凤鸣是不是也凶多吉少了呢?他怕是落入了舒博浩手中吧?既然你提到舒博浩背后有人,会否他背后的人才是那个被我们忽略的重要人物,就是不知道你们濉河集团又打算如何处理此事?毕竟卧榻之下岂容他人憨睡的道理,谁都能明白……”
殷辰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苗厉云,而后再度将话题转移到闫凤鸣身上,毕竟闫凤鸣算是如今六大集团最后一个‘坚守者’了,但这个坚守者如今的处境恐怕也不太乐观,毕竟事情已经牵扯到殷家,还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总是要推出一个人当替死鬼不是,反正闫凤鸣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对于舒博浩跟他的同伙来说,恐怕他们会直接除掉碍手碍脚的闫凤鸣吧,殷辰可没有同情闫凤鸣的意思,他只是想搞清楚舒博浩跟其支持者的情报罢了,毕竟殷棋已经死了,要是他还不能更好地反击,恐怕随后局势也会对他越发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