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顾妙音来到了云霄殿。
与摘星阁的繁华不同,云宵殿处处透着雅致和威严。
如今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情欲小雏鸡,这会儿向学的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今晚她打算潜心钻研《极乐宝典》,找到能让极乐蛊早日吐出情丝的方法。
滕娘不明所以,以为这么晚了她还要研读学堂作业,遂将她引到了谢灵毓平时处理庶务的主殿。
主殿外有两名侍童把守,滕娘送到殿外便主动留步,“顾娘子,您若有什么只管吩咐,奴就守在外面。”
顾妙音想了想,“不必了,滕娘你先回去吧,我今夜要发狠读书,你不必管我。”
滕娘斟酌一会儿,躬身作揖,“那滕娘晚些时候给您送吃的。”
“这个可以有。”一听是吃的,顾妙音马上应口。
滕娘莞尔,柔声,“进去吧。”
顾妙音点头,抬步时看了看左右两个侍童,两人却像个门柱子似的一动不动,对顾妙音的闯入视若无睹。
殿内通明,一顶百烛仙鹤铜灯高悬中央,殿里不知熏得是什么香?清旷怡人如松柏雾雪,四处环顾,大殿之上铜器如镜,垂帐如新,荧荧烛火之下不见半粒尘埃。
顾妙音啧啧摇了摇头,谢灵毓这人毛病还挺多。
她原想去主殿榻上看书,那里又大又宽敞,还可以躺着,可刚上台阶,脑海中不觉浮现她和谢灵毓半身赤裸相互喂果的画面,没由来脸一热,她清咳了一声,调头转向台下小案。
人家学习的时候都是头悬梁锥刺股,她怎么能这么懈怠呢?不认真,难道知识能自己钻进大脑吗?
顾妙音正襟危坐,怀着一颗虚心向学之心打开了第一页。
顿然,男女交缠的小画像活了一般跃然纸上,顾妙音嘴角抽了抽,完了!知识真的自己往脑子里钻了。
这……
这画得也太栩栩如生了,连腮边的垂汗都画得晶莹欲滴,还有这手,这腿,这乳儿……
每幅小画皆是上乘之作,落笔有构图,点色有浓淡,主实次虚,层层递进,要不是画面实在太露骨,她都要怀疑是哪位大师的春宴夜归图?
顾妙音太阳穴突突,拍了拍脸颊,“淫者见污,琢磨,当学问琢磨。”
于是,她认真琢磨,可当她发现前几幅小画就是谢灵毓在溶洞给她画的残画时,又没忍不住骂骂咧咧,“狗东西,一百个心眼子。”
那几个动作她都已经倒背如流,私下练了不下八百遍。不想再回忆起自己被耍的往事,她不耐烦往后翻了几页。
忽然,她指尖一顿,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图册。
怎么会这样?
前面用色浓淡相宜,为何后面颜色都混乱了,青色的腿儿,红色的发,蓝色雪团,绿色的毛……
她又一连翻了几页,待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又倒回了第一页。
顾妙音,“……”
谢灵毓又耍她?画的什么鬼,这是诚心要恶心她?
她顿时暴起,一巴掌拍向案台,站起身就要去摘星阁找谢灵毓算账。
“不对!”脚才迈出一步,顾妙音立马缩了回去。
谢灵毓如此痛快交出《极乐心经》和《极乐宝典》,最大的原因是为了跟她和解,既然已经决定要哄她了,他又何必在这种事上惹她生气?
他这人,从某种程度来说很好懂,他做事都有目的,不管这个目的是好是坏,是大是小,只要他认定了,他便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目的达成,不管中途用什么手段。
比如,他想乱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颠覆朝堂,勾结胡人,屠城杀民;比如,他想与她和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认错,退让,甚至可以不惜损伤自己也不愿中途放下她。
这样一个认知明确、随时都保持清醒的人,虽然很危险,但却很好相处,只要成为他认定的目的,他会无条件为你退步。
而这些也是在谢灵毓背着她踏上一万三千阶后,顾妙音才看清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更懂谢灵毓了。
顾妙音又坐回案牍前,仔细对比才发现,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画乱的只有色彩,打底的线稿依旧是大师之作。
谢灵毓现在的目的是与她和解,最好还能哄着她陪他练腰,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故意用这些恶作剧的手段戏耍他,这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所以,他极有可能并不知道这幅画出了问题?
东西一直在他手里,他却不知道画出了问题?
回味过后细思极恐。
青色的腿儿,红色的发,蓝色雪团,绿色的毛……
这么明显,他却不知道?
顾妙音眼睫微颤,眸光有些许怔忡,“他目不能辨色?”
前世并未听说啊。
顾妙音脑子一下懵了,犹豫片刻,走向大殿主案。
他的案面很干净,一尘不染,所有东西摆放皆有秩序,但奇怪的是朱砂和砚台竟分别放在左右两边,抛弃主案人的习惯一说,这的确有些不合常理,除非谢灵毓眼睛不能辨色,他是靠左右方向分辨。
也不对,砚台和朱砂从形状上很容易分辨,便是不靠方向也能一眼判断。
她盯着案台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叩响木面,忽然,她有了答案。
是习惯。
谢灵毓已经习惯了用位置和方向记颜色,所以即便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东西他遵循方法,因为只有极尽苛刻,才能养成潜移默化的习惯。
他不能辨色,且在这件事上受过无法救赎的伤,所以他逼自己不能再犯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