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是她,也不是我们,是我。自从烟雨阁你轻易入梦开始,便根本不是什么差错。千婳,醒醒吧!世上原就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事情,你看得见我,我亦看得见你,是因缘际会,是命运垂怜哥哥,是命数可怜我。”
与自己哥哥对话那个,看上去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一下子在千婳的眼前消失。千婳只觉得这后起的话音是从自己身后的那个神秘小阁里面传出来的,她缓缓且僵硬地转过自己的身子,身后的小楼依然死寂无声。
千婳不禁倒退几步,而后跌坐在地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秀美典雅的小楼看,良久指着楼阁才道,“你是那个疯丫头!你究竟想干什么?”
寂静的四周忽然响起凄厉异常的女子笑声,她的笑声中带着苦涩、悲凉、怨愤、孤寂,半盏茶的时候里那笑声就似绕梁的余音久久不去。
笑声沉寂下去以后,小楼中又传出了那女子激愤的声音,“千婳?千婳,千婳!花开千般,般般静好,巫神这名字取得真好。可是,千婳,难道就因为你两度转世,心上蒙尘,就将过往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么?难道就因为巫神今生于你有恩,你就不记得,是由她一句话将哥哥和你推上绝路的么?”
这时候的千婳再听她的嗓音,已经不似刚刚那忽然若鬼魅般出现的心胆俱寒。千婳自然没有全数忘记,那些梦境中的,自己神游天界的情景大约就是昔日她为神女烟澜梦时候的一幕幕。
只是千婳没有作声,对于楼阁之中那人的话她也不是全数苟同。若说方才那个天统与属下的密谋是烟澜梦的所见所闻,那么巫神占卦的情景。烟澜梦可曾亲眼看见?巫神明说卦象的一幕,烟澜梦可曾亲临知晓?
一面是亲生哥哥和自己的前世,一面是今生对自己最好的姐姐千妩。千婳虽有些许的迟疑,但是她还能明辨是非。她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为了袒护姐姐,只是没有证据,她也断然不会因为前世的一面之词,就轻易否定了姐姐。
千婳还在踌躇。她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变化。仍是大哥和疯丫头的楼宇被围,自己身处其中,一个女子独居高阁窗边。女子神情淡漠地垂首俯视着楼下的一干天兵天将。
千婳就如上次一般地站在人群中,仰望着那每每入梦却从未看得真切的女子。千婳开合着双眼几番尝试,一团紫色和煦的光划过她的眼前,撞进她的身体。千婳终于再一次看清了那高阁上女子的模样。
忽然地,四周发生了更让千婳惊愕的事情。本该置身事外的她,竟无法退出人群。那些人拥挤着毫无空隙,让千婳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就和上次一样。此时此刻。她好像又变成了当时实实在在、存在于当时的人,真实的连她相信了。
“一群乌合之众,想用我要挟我哥?痴心妄想!”千婳感受到了那义愤填膺的恨。她居然从不知道自己的记性这么好,昔日耳畔蓦然响起的那道女子清丽的嗓音。今日却从自己的口中吐出。
四下望去,却不见除了高阁上那位以外还有其他女子。只是她这一望,才想起那婳是自己说的,先是觉得身边没有旁的女子就在情理之中。而后自己再向四下看清的时候,居高阁以垂首的人不再是他人,又一次,自己成了疯丫头。
千婳惊而抬眸,四下里出现了与往日身临其境不同的变化,只闻楼阁之下有人叫嚣,“烟澜梦,你们兄妹受天帝恩泽,一个是天界赫赫有名的神将,一个是倍受天后宠爱、众生惊羡的神女。为何不守本分,不掩去锋芒,几度肆意妄为、功高盖主?”
不知何故,千婳只在心里想着的事情,话音竟轻软如风一般,化作众人可闻的声响吹散到楼阁下面,在两座楼阁之间轻轻回荡开去:
“呵,我和哥是受了天帝、天后恩泽,可与现下执掌天界这人有何相干?我哥为捍卫天界、使得天界在诸界之中立于不败之地立下赫赫战功是众神有目共睹的事情,得了一个神将的封号,你们又眼热什么?”
刚刚的两句话说了,千婳还觉得不够,她似乎选错了方法,不该隐忍这么多年。她不该以为只要哥哥不起反心,他们兄妹便能安安乐乐地一起生活,让哥哥为那个一心要他死的坏人效忠了几千年还是没有避过这兵戎相见的今天。
好似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就在千婳的眼前一样,她恨毒那人“过河拆桥”的行径,他利用哥哥平定诸界纷乱以后就来处决哥哥,千婳咬牙切齿继续道:
“我蒙受天后宠爱,那是我与天后投缘,更不甘你们的事。至于不守本分,不掩去锋芒。有了这些,才能威慑那些意图对天界不利的邪魔,难道你们不知?功高盖主的污名,你们居然也敢堂而皇之地冠于我哥的头上。我请问楼下的诸位大神,哥哥闲时就回来陪伴妹妹,无事便去与好友喝酒,难道也比得上你们诬蔑他的心机?”
一气将心中的怨愤倒完,千婳才做罢休。垂眸俯瞰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千婳心里是一阵嗤之以鼻。此时此刻,望着那些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的天神们,千婳早不记得自己方才还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烟澜梦这回事。
满心的仇恨使得她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回自己脑海之中,那些平日里对哥哥歌功颂德的人,一见风声不对,就马上调转枪头,直指哥哥,恨不得能杀掉哥哥然后去那人面前领功。她见惯了这些人的嘴脸,甚至不愿意开口去和他们交谈。
她忽然觉得心上一疼,千婳捧心而坐于小楼的窗边儿,胸口里面那跳动的东西似乎都在抽搐。她觉得自己的心好慌、好疼,犹如自己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就要出事似的。
千婳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膨胀,那膨胀的里面带着把自己生生抻开、然后分割成几半儿的痛楚。千婳低头,自己的双手正不由自主地一上一下,在胸前交叠、分离,手掌之间出现了奇异的景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