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善之心是对自己人,像他这样利己自私的恶毒小人,还是早下手的好。
“可咱们又不能把大房全部处理掉?”元锦意抬头望向元彻,眼中满是古怪之色。
难不成她父亲要把大房全给噶了?不可能吧。
元彻视线扫过她稚嫩的脸颊,带着她继续往前走,话语稳重的说道。
“你大祖父这次算他谋害官员,已是死罪不可逃。
况且他们还有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处理完的罪名,这辈子休要再想翻身。”
若他只是图谋不义之财,他尚且可以向陛下为他求情,饶过他们一家,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他女儿下手。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元锦意抓抓自己下巴,那倒是,这些年大房借着她爹的旗号不知道做了多少不可饶恕的坏事,也该有一个结论了。
出了老宅,元锦意带着侍卫在周边转了一圈,视察了一下城中百姓的情况,确定真的已经控制住天花后,她才准备回去。
现如今城里风波已过,元彻便提议住到城中的客栈来,一来处理公务方便,二来也好照看自家老母亲。
元锦意没有意见,反正住哪儿都是住。
元彻自打来了康城后就没有闲下来过,一边要处理老宅的事情,一边要审问康城大小官员,还要安排天花事件后续对那些大夫的奖赏。
自家那小兔崽子什么事情都丢给他,简直是把他当下属用,不要太过分。
这日,他好不容易得空清闲下来,便起身去找自家逆女,准备接着上次的话好好教训她一番。
元锦意住在他隔壁的隔壁屋子,元彻迈步过去,看着大门虚掩,婢女站在门口候着,里面传来孙文和周准跟她汇报的声音,想来这会儿应该是在处理公务。
他只好再次歇了想教训她的心思,毕竟还是以正事为主,他转身离去。
然而刚走出一步,他忽然听到屋里传来自家女儿不知轻重的话语,他顿时吓得虎躯一震,低喝一声,“不可。”
元彻赶紧回过头来推开大门,抬脚走进去,骂骂咧咧的开口,“放火烧山?我看你这丫头胆子是越发无边了。你知不知道岭南这边的山有多少,一旦放火烧山,后患无穷。”
加上现在马上进入夏季,天气炎热,一旦烧起来,大火无法遏制,岭南府所有百姓都要遭殃不说,指不定隔壁州府也会被殃及。
小兔崽子,不要命了是吧。
“见过固国公。”孙文和周准朝着元彻抱拳,行了一个武官的拜见礼。
元彻摆摆手,脸色阴郁的看向自家女儿,又对他们两人开口,“你们可不能纵着她胡来。”
别的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放火烧山,气死他得了。
孙文和周准对视一眼,他们也正吃惊呢,但也不可能让昭嘉县主放火烧山的,只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固国公就抢先开口了。
元锦意连忙站起来,拍拍胸口,呼出一口长气后,拉着元彻让他先坐下,“爹爹爹,您老人家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她才刚说了一句呢,倒是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啊,吓她一大跳。
“说什么?你都要放火烧山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元彻一拂袖子,眉头染上几分恼意,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要是敢放火烧山,就先把他烧了,免得她被陛下降罪时,他还要跟着受苦。
元锦意揉揉额角,看着他们三人叹息一声,认真的解释起来。
“我这不是单纯的想放火烧山,您知道岭南这边有一年三熟的水稻,但是都被瘴气林阻拦,我们完全没办法开荒,所以.....放火烧山是解决瘴气最好的办法。”
她要退林还耕,砍树费事费力,三百万亩林地得砍到什么时候去,还不如一把火烧了来得快。
“那倒是,你一把火下去,不仅瘴气解决了,岭南府百姓也一起解决了。”元彻瞪大了眼珠子,眼里满是荒唐的看着她。
元锦意头疼,磨了磨后槽牙,拔高声音,“您听我说完啊,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样不行了。
在烧山前,我会命人砍出一条防火带,这样一来,山火只会在我们圈定好的地方燃烧,根本就不会蔓延到其他地方。”
到时候烧出来的草木灰还能当肥料用。
“防火带?什么防火带?那山火又岂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大火无情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尤其是山火,一旦燃烧起来,速度之快,完全没办法控制啊。
糊涂,她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危险的办法。
元彻一脸固执,坚决不同意她这个计划。
“父亲,您别急,我给您画出来您就懂了。”
糟老头子,多管闲事,哼!
元锦意嘴角扯了扯,左看看右瞧瞧,赶紧来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画了起来。
元彻皱眉,不解的站起来,周准和孙文也走过来,围着书桌看她动笔。
“你们看,所谓的防火带,就是在我们圈定好的范围外面,清理出一条十几米宽的坑路,这样山火就只会在固定的范围蔓延,根本烧不出去。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在防火带外面,每隔一定的距离就组织一些人力看守,双管齐下,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放火烧山了吧?”
而且点火之前她还会看着天气来。
“.....”元彻不傻,一下子就看懂了,原来是这样啊,那...那那那....倒不是不可以试一下。
好吧,他现在脑子已经比不过自己女儿了。
早知道刚才不那么激动了,丢人。
“可我们一定要烧山吗?人工砍伐不就行了?”但是元彻还是有所顾虑,摸着下巴看向元锦意,试探的询问道。
元锦意肯定的摇摇头,丢下手中的笔,轻声解释。
“父亲,三百万亩林地,得砍到什么时候去,太费事儿了,而且咱们烧了山以后的草木灰还能用于施肥之类的,一举两得。
重点是这片树林瘴气太多,对人的身体有影响,我们还是别砍了。”
烧山就只有一个麻烦点,还得提前驱赶一下山里的动物啥的,别的都简单。
至于弊端,有,但是不重要,三百万亩耕地一年种出来的粮食,足够养活全国十分之一的人口了。
以后岭南有了粮食基地的称号,也能改变其落后贫瘠的经济环境。
利大于弊,就直接忽视弊端吧。
元锦意挑眉,等着元彻接下来的话。
元彻泄了气,将手背在背后若有所思的眨眨眼睛,女儿说的很有道理,他也无法反驳。
原本跟元彻持同一意见的周准和孙文也无话可说,他们是武将,对什么田啊地啊亩啊的不了解,但看固国公都被说服了,他们也想不出其他意见。
既然众人都没有意见,那她这个计划也就可以正常进行了。
抓紧时间,元锦意当即就让周准去招募清理防火带的工匠,争取五日内就集结人口,赶紧先把防风带搞出来,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
禁卫军统领周准:.....那个,陛下,卑职给您说一下,卑职暂时就回不去了啊。
周准一走,孙文也下去休息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元锦意低头瞧着桌上的图纸,忽然一拍额头,低呼一声。
“糟了,我还忘了一件事!”
元彻一怔,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何事?”
元锦意撇嘴,将无比期待的目光投向元彻,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父亲,这事儿只有您能帮我了。”
她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
元彻眼角一抖,退后两步,警惕的看着她,“有话好好说,少装可怜。”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有点害怕。
元锦意嘿嘿嘿傻笑两下,然后无奈的开口,“那个....您给陛下说一声。”
“我们得迁人过来种地啊,没人这些地谁来开荒和播种。”
人手,她忘了最关键的一步。
地是有了,但是种地的人呢,岭南府人口不多,就算全拉过来种地也不够啊。
元彻就知道她开口定没好事,三百万亩耕地,就算一个人种十亩,这都得要三十万人。
他上哪儿给她找这么多人去啊?以为他是人贩子啊。
真是祖宗,祖宗。
元彻被气走了,元锦意倒是不在意,反正他气归气,还是会帮她想办法啊,还是亲爹好.....用啊。
至于她,也有任务,那就是补觉!
六月初第一日早朝,天蒙蒙亮,大臣们端着笏板有序进入大殿,叡帝也精神抖擞的从通道口走出来,缓缓坐在龙椅上。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整齐洪亮的声音响起。
叡帝俯视大殿一圈后,沉声开口,“免礼,诸位爱卿。”
众大臣缓缓起身,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自己位置上。
叡帝将手放在龙椅扶手上,面容威严之中又带着点和煦宽厚,“各部可有奏本?”
近来北秦事务冗杂,叡帝心情看似不错,实则糟糕透顶,但愿今日没什么其他事给他添堵。
只可惜他高兴的太早,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两道身影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说道。
“启禀陛下,臣大理寺少卿罗松平有本启奏。”
“启禀陛下,臣御史大夫谢甲有本启奏。”
叡帝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盯着两人严肃的脸庞,想了一下,“罗爱卿先奏。”
御史无非又是没事找事,还是先听大理寺这边有什么事情吧。
“启禀陛下,臣今日要参工部尚书元大人,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枉顾数万百姓安危,隐瞒康城爆发天花一事。
天花乃是本朝凶险疫症,兹体事大,攸关全国百姓性命,元大人却隐而不报,置我北秦大国于险境之中,一旦天花在各大州府横行,我北秦国势岌岌可危。由此可见元尚书其心不轨,枉为人臣,还请陛下明察,及时处置元尚书!!”
罗松平有理有据,抑扬顿挫的说完自己的奏本后,大殿里一下子哄然争执起来。
身为元彻的小舅子,罗松平今日可算是大义灭亲了。
可众人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大义不大义上面,光是听着天花二字,顿时就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