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卿微微偏头,想起棠卿被接回棠家那一日,天光很亮,衣衫褴褛的少女,惶恐无措地站在对她来说,就连脚都不敢落下的大厅里,不安又期待地看着四周。
没有人理她。
棠家的主人们一个都不在。
佣人们看见她了,也当没看见。
甚至还有人呵斥她,不该弄脏刚换好的地毯。
而就在这个时候,棠炎下楼了。
少年大约是刚睡醒,眉眼间透着噪意,听到训斥声,抬头看了过来。
那是棠卿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亲人。
少女脸上努力扬起笑容,刚想开口唤一声哥哥,就见少年皱起眉,嫌恶地嗤了声,“哪里来的垃圾?!”
棠卿眼底那丝摇摇欲坠的亮光,在那一刻,彻底堙灭。
棠炎肆无忌惮地辱骂她,殴打她,哪怕她仅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都可能换来棠炎暴虐的一脚,一拳头。
他用他狠戾的拳头,羞辱的语言,蔑视的姿态,告诉棠卿,她生来就有罪。
在棠炎眼里,棠卿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哪怕是在强迫棠卿将眼角膜让给棠明漪时,棠炎都没有温和地对她说过话。
他只是一如此刻这般,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俯视着棠卿,似笑非笑地警告她,“乖乖把你的眼睛给明漪,不然打死你,懂?”
棠卿眼底倏然溢出几分冰冷。
棠炎见棠卿不说话,以为她怕了,笑着说,“知道怕,还敢抢明漪的座位……我看你就是找死!”
伴随着话语,棠炎暴虐的拳头,狠狠地朝着棠卿的脸上挥了过来。
眼看着他的拳风,就要砸在棠卿身上,棠卿轻轻撩起眼皮,猛然抬腿,飞速一踹。
伴随着一声闷响,棠炎修长矫健的身躯整个飞了出去,撞翻门板,重重地跌在地面上。
直到遍布身体的剧痛迟钝地传进大脑,棠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少年脸色霎时间变得扭曲,震惊地盯着迎面走来的少女,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你……”
棠卿神色清淡,只是眼眸的颜色,比以往更深一些。
她一步步朝着棠炎走过来,平淡的声音,携带着恐怖的压迫感,“小姐我不打男人。”
伴随着清淡的话语,棠卿纤细笔直的腿,快准狠地踩住了棠炎胸膛要害,“但揍畜生!”
棠炎当即喷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脸跟衣服。
少年臂膀上的肌肉鼓起,用尽全力想要反击,但踩在他胸膛上的那条脚,只是稍稍一个用力,就让棠炎眼前发黑,痛的几乎要晕过去。
他在棠卿面前,弱的像个婴儿!
短短几秒钟,情况彻底翻转,曾经高高在上的施暴者,变成了受害者脚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棠卿俯视着脚下的人,晶亮的黑瞳,冷的仿佛结冰,“男人的拳头,原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正义而生。”
“但你却将你的拳头,用在了欺凌弱小,伤害无辜上,既然如此,那这双手……也就别要了!”
棠炎听懂了棠卿话语中的意思,顿觉毛骨悚然,呼吸都恐惧地滞住了,“棠卿……你敢!”
“咔嚓”一声——
死寂的楼道里,传来了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棠炎身体抽搐着,双眼暴突,发出一声惨叫,“棠卿!!!”
棠卿表情平静,双眼黑的没有丝毫温度,“相比较你过去对我造成的伤害,废你一只手,算是便宜你了,真要算起来,我可以——”
她顿了下,微微一笑,一股极其恐怖的气势从身上冒了出来,“杀了你的!”
棠炎面色骤变,戾气横生的眼里多出惊骇。
他看着棠卿那双冰冷阴寒的眼睛,一股恐怖的颤栗感从灵魂深处冒了出来。
棠炎脑海中无比清晰地闪过一个念头。
棠卿没有吓唬他!
她是真的敢杀人!
棠炎脸上震惊、恐惧、暴怒各种情绪交织,他四肢僵硬,死死地盯着棠卿,艰难地出声威胁,“这里是学校,杀了我……你也会死!”
棠卿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开口,“不,我不会,你知道为什么的,不是吗?”
棠炎一刹那如坠冰窖。
他知道棠卿的意思。
锦城大学采用军事化管理,对于纪律要求极其严格,一旦发现学生犯规,会立刻被开除。
他为了教训棠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女生宿舍楼。
并且还特意挑了这个没有监控,在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任何人会来的地方堵棠卿。
他原本的用意,是将棠卿打个半死,扔在楼道里,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好好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抢棠明漪的东西。
至于棠卿中途会不会出意外,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根本不在棠炎的考虑范围之内。
却没想到,他精心挑选的地方,会成为自己的死亡坟墓。
棠卿把他杀了,尸体从窗户扔下楼,伪装成意外,完全是可行的。
毕竟,谁都知道棠卿是个瞎子,手无缚鸡之力。
说棠卿杀了他,谁会信?!
棠炎身躯颤抖着,再也控制不住恐慌的情绪,盯着棠卿的眼神,多出一抹深深的畏惧。
棠卿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宛如猫捉老鼠般,发出一声轻笑,淡声道,“不过嘛,我这双手,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沾过血,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弄脏她。”
棠炎听到这句话,恼怒的同时,心底也重重松了口气。
只要他能活下去,他一定会用棠卿的血,洗刷掉今天的耻辱!
棠炎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阴暗与暴戾。
他的念头刚到这里,忽然听到棠卿轻笑一声,踩在他手腕上的脚,缓缓转移到他的胸骨上,轻描淡写地落在石破天惊的一语,“虽然不能杀了你,我却可以废了你。”
“你这样的渣滓,只要活着,就会害人。”
“为了防止你以后,再干坏事,未来几十年,你就在床上躺着吧。”
棠炎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听到了棠卿这句话,霎时间,一股密密麻麻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棠卿踩碎他手腕骨的狠劲,让棠炎丝毫不敢怀疑,对方不会下手彻底废了他。
棠炎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狠戾与傲气,双眼充血,颤抖着嘶喊出声,“不,棠卿!你不能这样做!”
棠卿微笑,视线高高在上地俯视下来,像在藐视蝼蚁,语气冰冷,“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我比你强,自然可以理所应当地对你做任何事。”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撞在了我手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