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媚陡然一震，似是隐隐被唤醒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是呀……
唐芮是个人贩子！
她私自偷走了她的女儿，按理说，应该是他们棠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们棠家为什么会在真相曝光之后，没有把唐芮送进监狱，而是荒唐地同意唐芮继续留在棠家？
赵明媚回忆起事发之时的情景。
对了，是因为棠明漪。
当初真假千金的事情曝光后，棠明漪跪在地上哭泣着，哀求她们放过唐芮。
她说唐芮从小照顾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唐芮是犯了错，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她才是罪魁祸首。
她愿意离开棠家，把所有的东西全部还给棠卿，只求棠家人看在十几年舐犊之情的份上，饶过唐芮。
她们舍不得棠明漪。
然后……唐芮就那样理所应当地，继续留在了棠家，留在了棠明漪身边。
甚至于因为棠明漪豁出一切为唐芮求情的举动，她们都觉得棠明漪善良懂事，懂得感恩回报。
而棠卿被唐芮养了十几年，却没有为唐芮说过一句好话，因此被棠家人定义为忘恩负义！
赵明媚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至极。
棠卿娇艳的红唇，挑着丝嘲弄的笑，语气讽刺，“唐芮在跟你共享棠明漪母亲这个身份的同时，还在你眼皮子底下，虐待毒杀你的亲生女儿。”
“甚至于她就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地将你的亲生女儿，卖给一个老头子糟蹋。”
“即便唐芮做到这个地步，棠夫人都选择视而不见。”
“禽兽尚且知道护自己的幼崽，而棠夫人却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地，帮着那些恶人践踏欺辱自己的亲骨肉。”
“棠夫人，”棠卿双眼冰寒，语调凉薄，“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赵明媚脸色煞白，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摇着头，“不！我……我……”
她想反驳，她没有做错什么！
可唐芮当着她的面，把棠卿卖给虞老爷子冲喜是事实。
棠卿再不好，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唐芮要卖她的女儿，而她就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这正常吗？！
赵明媚浑身冷汗都在一瞬间炸出来了。
她心虚地不敢直视棠卿的眼睛。
对面那个少女的眼睛，太冷，太空，太黑……似是要将她满身的罪孽与阴暗，映照的无处遁形。
赵明媚再一次放任自己，逃避了那双清澈空洞的眼睛，怒声喝道，“唐芮做的不对，过后我自会惩罚她！但这不是你伤害明漪的理由！”
棠卿红唇一弯，“我就报警抓棠明漪了，棠夫人，你又能如何？”
赵明媚眼神凶狠地瞪着她，“你敢伤害明漪，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棠卿洁白的指尖，拂了下头发，轻笑，“哦，那棠夫人，你准备怎么做？”
赵明媚厉声怒道，“你马上给我——”
她下意识想说让棠卿滚出棠家，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棠卿早就已经离开棠家了。
她想凌厉地责骂棠卿心肠歹毒，可现在的棠卿，根本不在乎她的言语暴力。
她想对棠卿动手，但棠卿会反过来对她动手。
她想利用棠家的权势，针对棠卿……
可棠卿身边，有折兰律。
棠家的权势在那位太子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赵明媚此刻才骤然惊觉，她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筹码，能够威胁伤害到棠卿了！
棠卿看着赵明媚愤怒中，透着丝空茫的面孔，“呵”得轻笑一声，“棠夫人，之前那四年，你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伤害我，是因为我曾经对你抱有过期待。”
“我幻想着，有一天，我的亲生母亲，会看到我的痛苦与难过，会回头看我一眼，会出言关心我一句……”
赵明媚听到棠卿的话，怔了怔。
她条件反射性，又想斥责棠卿想恶毒地抢走属于棠明漪的东西。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她张开嘴，却颤抖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棠卿目光冰冷，红唇挑着丝艳洌的笑，“而现在，我已经把我的幻想与期待，全部收了回来。”
“你对我来说——”棠卿倏地逼近赵明媚，双眸幽凉，纤细的手指，玩味地点在对方身上，“只是一个冷漠狠毒得坏女人而已。”
“对着一个曾经伤害践踏过我的恶人，我还需要保持恭敬，面对着她永远厌恶冷漠的眼神，跟随时随地都可能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去听她的话吗？”
赵明媚脸上肌肉重重地抽搐了一下，看着棠卿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终于清晰地，察觉到了一个迟来的事实。
棠卿是真的，彻底不要她这个母亲了！
上次在锦城大学的教室里，是她彻底不要棠卿了。
而这一次，是棠卿彻底不要她了！
赵明媚觉得，她应该是不在乎棠卿这个女儿的。
棠卿不要她这个母亲，对她来说，根本不值得在意。
但当真的意识到这个事实那一刻，赵明媚心底，却陡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空茫。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不要她这个妈妈了……
赵明媚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那张茭白美丽的面容，心底莫名漫上一丝酸酸涩涩的难受。
但这丝异样，再想起棠明漪之后，又在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明媚恶狠狠地盯着棠卿，似是想激起棠卿的某种情绪，语气格外的狠，“如果不是为了明漪，你以为我会专程来理会你？！”
“我有明漪那么优秀乖巧的女儿，又怎么会在乎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棠卿缓缓地站直身体，巧笑倩兮，“是啊，所以我们相互针对报复，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棠夫人，既然已经注定了是敌人，你又凭什么敢冲出来质问我，不该报警抓棠明漪？”
“棠家与我，胜负各凭本事，不是吗？”
赵明媚眼睛里布满了怒气，却又无言以对。
“对了，棠夫人，”棠卿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红唇弯起的弧度更深，“看在你好歹生了我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免得你做尽好事，最后却还要当冤大头。”
赵明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棠卿话语中的某个字眼，戳中了什么，潜意识里顺着她的话询问了下去，“……什么？”
棠卿微微一笑，漂亮的黑眼睛里，透着几分顽劣，“棠明漪很关心唐芮女士，超级超级关心爱护的那种。”
“也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经叫唐芮女士妈妈很久了……”
赵明媚的脸色当即变得扭曲，就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尖锐起来，“不可能！”
她可以容忍唐芮留在棠家当个下人，但不代表，她能容忍，她一手养大的棠明漪，去唤那个人贩子妈！
“明漪只有我一个妈妈，棠卿，你休想挑拨离间！”
棠卿眉眼弯弯，抬起下巴，示意赵明媚看她身后，“是不是，你问问她们不就对了？”
“你觉得我会骗你，那她们总没有必要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