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钏毫不在意,笑道:“他怎么也算龙子凤孙,女儿嫁了哪里有什么委屈的呢,至多陪他过几年苦日子。”
她心有沟壑,“女儿有了皇孙,等皇孙长成,他再去认祖归宗,稍后,便可送他上路,皇子为尊,女儿为太后,我王家也就能安枕无忧了。”
王曜之静静听着,他虽然在小姨母耳边说过一些女子自强,手握权势才是人生快意的话,可也没料到,小姨母的志向如此远大,已有了挟天子以令朝政的想法了。
王允眼睛一亮,大赞道:“好志气!不愧是我王允的女儿。”
他静下心来思虑再三,又道:“还是不妥,漏洞颇多,若是陛下知道你嫁了人,难免不会让我带你们去宫宴上见上一面,那时,陛下定然不会让王家女为皇子妃。”
王宝钏一时静默了,但很快眼神坚定道:“那就让女儿脱离王家,我不是宰相的女儿,自然不必入宫拜见。”
王允脸色大变,喝道:“万万不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主意,大不了一刀杀了那人,就算我王家此后缩着脑袋做人,也总有一条活路在。”
王宝钏道:“爹爹可以了结了那人,让当年的事埋于地下。”
“但您甘心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握在他人手中吗,王家已然结党势大,此刻后退,先不提陛下,那些豺狼们就会将咱们家剥皮吃尽的!”
王允沉声道:“那你打算如何,你大姐夫二姐夫可都是入赘的,你就算嫁了他,又怎么脱离王家?”
王宝钏思虑片刻,道:“魏豹倾心于女儿,二姐也一直撮合我们,爹爹便装作欣赏他的样子,极力让女儿嫁给魏豹。”
“但女儿却对那人一见倾心,不愿遵从父母之命,父亲盛怒之下屡次打压那人,女儿便就此与父亲决裂,不再往来,如何?”
王允一言不发,先喝了口茶水,缓缓道:“此计虽好,只有一点:陛下此前给我们王家下了绝嗣之药,金钏已经不能有后,你和银钏经过调养,也是容易小产的。”
女子私事本不应由他开口,但全家上下只有他知道此事,连妻子也只知道是女儿身体娇弱,需要滋补身体,如今只能由他来说了。
他看了一眼乖乖坐着听话的长孙,小小年纪已是天纵之姿,能得此子是上天开恩啊。
王允道:“你看银钏怀得轻易,曜之出生后也是健康活泼的,但你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而且你是我娇生惯养大的,性子再坚韧,能亲手浣衣做菜、服侍夫君吗?”
王宝钏沉默了,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与其随便嫁人为妻,不如搏一搏前程。
一旦成功,王家危机可解,她也能成为一国之母。
她坚定地道:“女儿能吃苦,就算失败了,女儿也绝不后悔。”
王允叹道:“那便依你所言。”
“此事只有我们祖孙三人知道,万不可外传,宝钏,连你的母亲也不能说,知道吗?”
王宝钏点头应下。
王曜之也说:“祖父放心。”
———
这日,家里用饭。
谈及宝钏的婚事,王夫人道:“鲁王爷的儿子小侯爷和曹节度使都上门来提过亲,他们是你爹的好友,又同在朝为官,你选哪个不好,偏偏都看不上。”
“现在好了,女大不中留,连陛下都下了谕旨,让你抛绣球招亲。”
王银钏戴着满头珠翠,云鬓两边各斜斜插着两只金钗,锦衣华服,整个人显得格外华贵。
她拿起蛋羹放到王曜之面前,正照顾他吃饭。
听到这话,王银钏看笑话般,黛眉一挑,“谁让她多挑的,那么多好儿婿看不上,这抛绣球万一抛到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到时候来叫爹岳父,你让爹的脸往哪搁?”
王夫人斥道:“银钏,你说的什么话,怎么能这样说宝钏。”
王银钏撅着嘴,“本来就是,主动上门求亲的看不上,我介绍的魏豹也看不上,她想挑皇上不成?”
这下是王允怒了,“银钏,你简直胆大妄为,陛下圣誉也是你能胡说的,不想用膳就回房去!”
王银钏不满道:“爹爹就知道偏心眼。”她饭也不想吃了,跺着脚就要回房去。
“曜之,跟娘一起,既然你祖父不想见我们,那我们走就是。”王银钏知道父亲偏心宝钏,但她也有依仗,曜之可是家里唯一的孙辈。
她才不要让儿子陪他们一同吃饭。
王银钏拉着儿子就走,见魏虎一动不动,“还不跟上!”
魏虎一愣,“娘子别急,我这就来。”
王银钏回到自己院里,见丫鬟们端来一盘盘同样的菜,心里这才好受些。
王银钏给儿子夹菜,“哼,让父亲说我,那他就今天别想见曜之了。”
魏虎不敢搭话,手上把王银钏爱吃的菜往她那边推推。
“你也是,魏豹喜欢宝钏,我可是几次三番帮他给宝钏说好话,你倒好,自己弟弟不上心,反要我出头。”
魏虎一动作,王银钏怒气未消,立刻就盯上他了。
魏虎尴尬地笑笑,听着娘子的怪罪。
王曜之看了半天,这家里除了祖父祖母,谁敢给母亲脸色看,但母亲一直不满她在家里不受重视。
上有大姨母金钏端庄大气,受人尊重,是家里的长姐;下有小姨母宝钏,聪颖好学,自幼受全家疼爱。
她夹在中间,常常会闹出些动静让人关注。
王曜之劝道:“娘,您刚刚说的确实过了,宝钏姨母去招亲,本来就让祖母难受,您又提及了陛下,祖父稍稍说您两句,也是用心良苦。”
王银钏睁大眼睛,“怎么会,明明是母亲纵容宝钏挑到现在,没了佳婿,现在还怪起我了?”
王曜之提醒道:“您如何对小姨母说话,只算作家中小事,但涉及陛下才是大事,娘,您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以小见大,就是因为家里人渐渐连皇家都敢挂在嘴边提起,祖父才会如此担忧王家的未来。
王银钏自来听不进意见,可心爱的幼子说话,她还是往心里放了放。
“好,娘知道了,不会再说这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