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想明白柯永盛话中浓浓威胁意味的台上众人,全都沉下了脸来。
他们的目光更是如刀似剑般落到二人身上,似要以此将他们刺杀,而只要都督点下头,他们现在就能取了这两个狂言放肆的家伙的性命。
感受到现场气氛的压抑,诸葛青云又突然哈哈一笑:“秦都督,还有各位不必如此紧张,柯兄他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
“陛下仁德,无论江南两湖,还是这中原之地,百姓们都是朝廷子民,我大越朝廷又怎么可能干出把大家逼上绝路的勾当呢?
“所以这粮食,不到万不得已时,朝廷是绝对不会断,不会封的。还请诸位放心。”
这保证的话语说出来,总算是让在场众人稍稍松了口气,但秦玉德他们心中还是一阵发沉,有了深深的不安。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自家与大越朝廷间的实力差距是全方面的,对方真要出手,确实有的是方法,而并非只有强攻用兵这一条。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可太不舒服了,让秦玉德等人再没有了兴致去欣赏下面的龙舟赛,哪怕此时赛事已进入到了白热化。
经过一阵努力,十多艘龙舟已先后来到七里外的另一端湖边,然后随着鼓再变,即将触岸的龙舟又极其快速而巧妙的迅速转向,几乎是擦着岸边转过头来,然后再度往回飞驰。
而这期间,各舟之间桨手和掌舵人的实力也就真正分出了高下来。
这十多艘船上,只有三艘之人最是娴熟,几乎都不用减速的,便能快速回身,要比其他几艘龙舟快上好一会儿,便已能全速再向前了。如此,他们三艘船自然也就和其他那些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看着这精彩的一幕,岸边数万百姓纷纷投入地大吼大叫起来。
既有因为自家选中的船只领先而喝彩的,也有因为自己选的船只还在缓慢转向,远远赶不上对手而懊恼的。
于是乎,各种情绪在整个金明池上方飘荡,感染着每一个人。
只有台上众人,未见丝毫兴奋之意,甚至都不见笑容。倒是身为外客的两个使者,还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三艘几乎并驾齐驱龙舟,小声说着:“你看哪艘能最终夺魁?”
“中间那艘插黑旗的吧。”
“不可能吧,他看着可要落后其他两艘数丈啊。”
“那是因为他们刻意有所保留,真到了最后冲刺时,蓄力之下,他们必能超过前面两艘了。”
诸葛青云与柯永盛低声说完,这才又看向秦玉德:“秦都督,其实就算不论你与我朝廷之间存在的制约关系,光是你在平天军中的处境,眼下最好的选择也是归降朝廷了。”
“什么处境?”秦玉德还想着粮食之事,随口问道。
“当然就是您乃是平天军中最特殊的那一个,而又偏偏占据了最不该占下的开封的处境了。”
“哼,危言耸听,什么叫不该占开封,什么叫我是最特殊的那个?”秦玉德不屑撇嘴,以为这只是对方故作惊人之语。
但诸葛青云却是真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当即说道:“秦都督难道没看出来,你们平天军起兵虽打的是底层起义之旗号,可其实真正的首领,也就你秦都督的出身最接近寻常百姓了,而就算是你,也是大户出身,还曾任大越底层武官吧。
“而另两位呢?李万年乃是大唐李氏后人,在中原各地,都有他们李家的故旧,所以才能在起事时一呼百应,迅速攻城略地,直到进入洛阳。
“至于赵广校,就更不一般了,他可是前宋赵氏后人,百年前,赵氏就曾因想要复国而创立所谓的罗天教,闹得天下沸腾,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而这次,他们不过就是死灰复燃而已。但说一千道一万,他们这些本就出身豪族皇家的子弟,又怎可能真为百姓谋福呢?
“所以,从出身上来说,你秦都督就与那两人不在同一阶层里了。甚至可以说,他们拉你一起,更多只是利用,利用你的出身,以及在底层百姓和将士心中的影响。
“等到哪一日事成,或是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说他们会不会卸磨杀驴,来个兔死狗烹?”
秦玉德的脸色再变,呼吸也跟着一促。
这些东西,他曾经就没细想过,或者说是有想到过,却又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但现在,这一切被诸葛青云赤果果地剖露在了他的面前,这自然让他一阵不安,既感恐慌,又想要做出逃避。
其他部下人等,此时更是傻了眼。
他们所看所想,可要比秦都督更浅薄,但只要不算太笨,自然就能看出其中隐藏的凶险和问题。
诸葛青云见状心下更是一定。
他早就知道,平天军内部是存在极大问题的,只要给自己一个开口的机会,就有把握至少是挑起他们之间的纷争,分裂三方。
现在机会真送到面前,他自然不可能错过了。
此时又趁热打铁道:“再说说这开封城的问题吧。既然秦都督已经知道赵广校是前宋赵家的后人,就该明白,这开封乃是他们志在必得的故都了。
“试问,又有哪家会把祖上龙兴之地给抛弃掉呢?可现在,他赵宋的汴梁城居然落到了你的手上,他赵广校岂会甘心,怎会不处心积虑,想着把你铲除,好顺利接管开封?”
秦玉德呼吸一粗,他猛然想到了三年前的那场刺杀。
当时以为是双方矛盾使然,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的根子就在这开封城上。
怪不得这几年来,自己几次想要表示善意,赵广校都依然不冷不热,一副随时翻脸的模样,原来他只是碍于局势不好翻脸,其实还一直惦记着夺自己的开封城呢。
这要没有大越朝廷在南边虎视眈眈,恐怕开封早就要遭受赵广校的各种袭击了吧?
越想之下,秦玉德心中的不安情绪就越重,愤怒也更浓,眼中已满满都是杀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