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要跟你说件很重要的事。”
正招呼着杨放礼和香满楼掌柜徐香永落座的华应洪下意识地应道：“嗯？先做完菜回来说？”
“必须现在说。家里没菜了。”
空气忽然凝滞。
阳光斜照进露华酒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华凝月一人身上。
华凝月站在原地，面容沉静庄肃。
徐香永屏气凝息，肉乎乎的圆饼脸上缝缝眼使劲瞪大。
杨放礼懒懒瞥向苏荣：“还不问问华姑娘需要什么东西，立刻去给华姑娘买？”
这话一出，徐香永也尬笑着道：“是我考虑不周到，华姑娘想要做什么菜，需要什么材料？尽管说。或者我们现在移到香满楼去？在我香满楼里，各色食材定然齐备。”
杨放礼的眼睛瞬间闪亮得能令人想起启明星。
华凝月状似无意地扫了他一眼：“算了，你们坐会。”
“哎？别啊！华姑娘，我们还是去香满楼吧！你要是嫌走路累我让人给你备马车，轿子也行啊！最多就连苏荣我都借给你当轿夫，哎——！”
华凝月已经转到后院了。
素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被杨放礼瞪了下，她才抿紧唇。只实在忍不住，干脆举着手，任由广袖遮住下半张脸。
那双总团着水雾的眸子却藏不住笑意，又引来杨放礼一个瞪眼。
素薇促狭地眨眨左眼。
她们这样的姑娘，都经过训练呢，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不该笑都练过，除非忍不住。
她尚且如此，其他几人更忍得难受。
唯独苏荣，脸又黑了几度。
好想揪着王爷的耳朵大吼，侍卫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被使唤来买菜洗菜洗碗洗碟甚至还差点得当轿夫的麻烦正确一点使唤侍卫好吗信不信哪一天刺客来了立刻撂担子不干了啊混蛋！
颓然坐下的某王爷完全不知道自家侍卫的心思。
他只眼巴巴地看着通往内院的帘子。
徐香永看看他，又看看华应洪，才问：“华掌柜，令爱这是准备做什么？真的不需要我们准备食材？”
“不用！”陆西玉极豪气地挥挥手，“就等着吃吧。里面也有个小厨房，等会儿她应该就会端着东西出来。我们现在先聊聊香满楼的事。”
“哦，哦，好，那先……”徐香永不知不觉已经顺着陆西玉的意思。
杨放礼完全不想听他们说话。
反正他就是金主，别人商量好了，他给钱就行，最多就是再蹭顿饭，没别的了。
重点是蹭饭！
但什么香味都没有。
与华凝月过去只要一做菜就能香飘四野余香不绝完全不同。
杨放礼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黯下。
忽然间，杨放礼一按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嘴里还下意识地嘀咕。
“这味道……生姜、丁香、桂皮、花椒、八角……”
他报着报着，忽然停下，手背无意识地在嘴角擦了擦。
饿了！
若不是通往后院的帘子已在这时被撩起，苏荣很担心自家王爷会不顾一切闯进去。
华凝月手里托着一个大托盘，款款走出。
托盘上摆着三碗面。
很简单，只用卤汁拌了。
卤汁浓重的颜色掩去了面条本身的洁白，整碗面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面条不曾入口，甚至不曾用筷子挑起。
只一眼，就令人感受到筋道。
卤水的浓香还一直在鼻端打转。
“给。”
华凝月话语中的没好气谁都听得出，同样谁都不在乎。
杨放礼忙不迭抄起筷子，埋头呼哧呼哧地吃着。
又细又圆的面条，滑不溜秋，根根分明。
面食做的不好最容易坨了。华凝月做的这面却完全没这担忧。
卤汁随之吸溜面条的动作滑入舌间，层次感极强的香味在味蕾间逐次爆开，又形成奇异的和谐。
莫说杨放礼只顾着吃，就连徐香永这时候都顾不得别的，只埋头把面往嘴里扒。
“苏侍卫，这碗是给你的。”
华凝月这时将托盘上的第三碗面放到一旁桌子上。
苏荣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跟着杨放礼骚扰华凝月的次数多了，都快觉得华凝月冲他横眉侧目才理所当然。
现在竟然还能尝到让两位吃过不知多少美食的大食客都只顾的吃的冷面？
“快吃吧，再等味道就没这么好了。”
华凝月说着，已走到母亲陆西玉身旁坐下。
苏荣挣扎了一下，还是挡不住卤水散发的浓香，更敌不过旁边呼哧呼哧大口吃面的两人发出的声音诱惑。
不光闻起来好吃，就连听起来都令人胃口大开啊！
才第一条面条被挑起，送入口中。
苏荣差点连始终不离手的剑都甩开，恨不得一手抱着面碗另一手拼命扒拉。
这刻什么想法都没了，只觉吃面就是人生第一大事。
素薇幽怨地看向华凝月，声音愈发空灵缥缈。
“华姑娘，我也好想尝尝冷面啊。”
华凝月不为所动：“下次给你做。你今早已经吃过了，不宜多吃。”
素薇忍不住撅噘嘴。
其实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但吃东西这事情，总是看着别人吃得香，自己也特别有食欲。
杨放礼三人已经极快速地将冷面吃完。
华凝月对分量的把握到了极致。恰好让三人都吃个八分饱，如今面对空空的碗，继续吃的渴望和饱腹感形成均衡。
徐香永喟叹：“华姑娘厨艺果然了得，香满楼日后有华姑娘主持，我也不必担心自己辛苦经营的招牌被毁。只可恨我就要离开临水城，余生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尝到华姑娘厨艺了。”
原本舒舒服服地微眯着眼，回味先前冷面的杨放礼急了。
“徐掌柜，我觉得不妥！你只尝了华姑娘做的冷面，怎么知道华姑娘是不是只有冷面做得好？依本王看，还是多试试华姑娘厨艺才行。香满楼可是你前半生全部心血所在！”
苏荣别过头，佯装看不到为了能继续蹭饭，就连之前怎么在徐香永面前保证华凝月厨艺了得的话全部忘记的王爷。
徐香永却没忘。
“王爷，先前可是您和我保证华姑娘做菜极好的。”
杨放礼无语望碗。
对，他是说过，但他现在想收回成不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