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开快点？”
杨放礼说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行的办法。
以他身份，当然可以强行命令船开快些！
但是……
望月河游船来往如织，花船又并非轻巧小船，本来就不为快速行船设计，速度终究有限。
杨放礼坐在船内，却可以感受到风的流动。
若继续按照现在的风，再加上他一向灵敏的嗅觉，花船现在加速，他仍旧得忍受不短时间香气折磨。
果然，苏荣也否定了他的想法。
“王爷若这样做，倒不如乘小船离开。”
杨放礼长叹一声，再看面前的花生米，都觉得没有了丝毫味道。
这地方的花生米，怎么有露华酒馆的花生米好吃！
明明只是最常见的下酒小吃，偏偏露华酒馆就能做得比别地方卖的都香。
苏荣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杨放礼在纠结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忽而，香气一变。
先前的香味浓郁，此刻却混入一股清爽的香。
偏偏在这种清爽的香味中又加入酸味，能刺激人口中不断分泌唾沫的那种。
酸中后来又混入一点辣，愈发诱动食欲。
杨放礼长叹一声，一撩衣摆，起身。
“苏荣，我们走！”
“回王府？”
“露华酒馆！”
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
必须现在就过去看看，华凝月究竟做了什么好吃的！
从飘来的香味中，杨放礼已对食材略作些许分辨。
但怎么比得上亲眼看到！
更比不得亲口尝到！
露华酒馆外。
当华凝月看到一艘小船缓缓泊岸，又有一道风急火燎的身影不等船停稳便跳下来，快步向着这边走来，还有另一道身影匆忙追上的时候，华凝月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晚上钓到自己想要的了。
她唇角一勾，露出的笑容却清清冷冷。
杨放礼已经离得炉灶近了，却不知不觉放慢了步伐，只看着坐在灶旁桌子边上的人。
素淡的衣着，如墨的发。
在她身旁还有一只猫蹲着。
华凝月看着桌上摆放的拌面和小菜，猫在看着杨放礼。
人的脸上有浅浅的笑，却清冷如洒落河水的月色。
猫的猫眼有薄薄的恼，却温暖如灶旁跳动的火焰。
杨放礼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几乎磨蹭着才来到华凝月对面坐下。
他现在知道华凝月做的是什么了。
先前的浓香，是拌面的酱。
看得到香菇丁和火腿丁，看得到酱料的颜色，让整碗面都充满诱人的颜色和香气。
清爽而混有酸辣两味的是藕片。
看着就白白嫩嫩的藕片泡在特制的调味汁中，一眼看去就能感觉到它的爽口。空气中隐隐的酸辣味让它更多了一层诱惑。
美食当前。
杨放礼以为自己第一时间会讨吃的。
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只有三个字。
“华姑娘……”
面前的人并不理他，还在吃着面条。
混在面条上的酱料好沿着面条缓缓滑下。
正小口地吃着的人浑然不在意，依旧细嚼慢咽。
倒是猫叫了一声，软软糯糯的。
杨放礼神色微黯地向着念儿招招手。
于是念儿就轻巧地跳动他腿上，指甲微露的小肉垫却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挠，像在抱怨他怎么这些日子都没有出现。
后方的苏荣看得眼皮一跳。
杨放礼对念儿的爪子不躲不避，倒是念儿在小肉垫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乖乖将指甲缩起，最后在他怀中寻了舒适的位置蜷缩着，猫眼却看着对面的华凝月。
“华姑娘。”杨放礼又唤一声。
这回华凝月总算理他了。
她抬眸，黑亮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王爷有事？”
杨放礼迟疑了一下，见得华凝月又准备继续慢慢吃，这才忙倒：“我饿了。”
这回吐出的三个字，蒙着淡淡的委屈心酸。
“面放凉了不好吃。”
“……嗯。”
“所以就算要再给王爷下厨，我也要先将我这碗面吃完。”
“……哦。”
杨放礼看得到华凝月碗中的面不多，只是华凝月这回吃得慢，这才导致花费时间长。
等待的过程，杨放礼便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华凝月。
他撸猫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转成轻揉自己的胃。
面吃了一大半的华凝月放下筷子，默不作声地起身。
杨放礼吓了一跳，连忙也抱着猫站起。
“华姑娘？”
但看到华凝月走到了灶边，拿出一团早已备着的面团，撒入一直滚着水的大锅中。
只筷子轻轻一搅，面团便在沸水里散开。
华凝月又迅捷地将面捞起，放入旁边冷水盆中一过，再度放入沸水锅里。
这回依旧很快捞出，却倒入另一个瓷盆里。
还热着的火腿香菇酱加入盆中，快速拌匀，旋即装入大碗。
一碗面，伴着筷子，就这样来到桌上。
华凝月再度坐下，依旧慢悠悠地吃着自己那碗面。
杨放礼拿起筷子，夹起面条。
肉酱的浓香在唇舌间爆开。
再就着酸辣脆口的藕片，更是绝配。
食物一路进入胃里，便有满足感滋生，蔓延全身。
像在沙漠中干旱半天的人终于喝到了水，像被严寒折磨许久的人终于来到火炉边。
但比这些感觉都要满足。
他来不及喟叹，只能不断往嘴里送着面条。
华凝月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只看着他，黑亮的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一直忙着吃的杨放礼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吃完了。
他终于可以发出那声叹息。
也只有这声叹息。
而后，便看着华凝月将桌子收拾干净，又转入酒馆里面。
杨放礼好一会不见她出来，忽地泛起淡淡失落。
有些话，好像真来不及说。
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心又要缓缓坠入冷水，那道素淡清雅的身影才翩然出现。
于是心又迅速升起，悬在半空。
“华姑娘……”
华凝月微垂着眸，将手里拿着的纸递给杨放礼。
墨汁方干，该是才写上的。
杨放礼扫了一眼，不免有些诧异。
“这是……”
详细到需要哪一个地方出产，以及标明最低重量的蟹，以及其他特定的食材，这些也罢了，杨放礼姑且能理解。
但还有特定的木材、炭火……
以及相应的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