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杨世锦表情僵硬，“皇叔，你这不是在……在……”
支支吾吾的他，终究分不清杨放礼现在为何这样说。
杨放礼微笑。
杨世锦垂头丧气：“算了，我就知道，我就连身边的伴读都只能任由父皇给我选。就算我不喜欢他们，我都只能任由他们继续跟在我身边。就算是皇叔，都不可能帮我的。”
杨放礼忍不住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敲。
“激将法呢？”
杨世锦嘿嘿一笑。
“我就是实话实说啊！之前父皇给我选的人，其中一小半是茹美人推荐的！”
“茹美人？”杨放礼尾音略略上扬。
他从京中其他好友写过来的信里得知，杨方祁这段时间确实甚是宠爱茹美人。
甚至已经到了就连这一次来临水城，都要将茹美人带在身边的程度。
但皇帝对后宫女子的宠爱，怎么都应该有限度吧？
皇后贵为后宫之主，又是杨世锦生母，若要安排杨世锦的伴读待选，那还说得过去。
可茹美人？
就连这样的人，都可以去插手太子身边的人了？
杨放礼眯起眼：“这个茹美人的手倒是挺长。”
杨世锦连连点头：“皇叔，你还没有见过她！等到你和她见了一面，你也肯定会觉得她可恶的！哼！如果不是她，我这次也不会被气得要偷跑出宫了。”
隐隐间，苏荣听到了磨牙声。
杨放礼沉吟片刻：“你想要谁跟着你去京城？”
“方明石、方明衍。”
杨世锦说的速度极快，可见他早已想好要谁。
杨放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皇叔……我……”
“今晚回来找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别人和你说过这件事？”杨放礼目光柔和几分。
杨世锦悄悄缩了缩脑袋：“我当然是……”
“别以为你皇叔什么都不知道。你若真敢糊弄我，我想找个人弄清楚真相，也不是多难的事。”
杨世锦脑袋又一次垂下：“是郑秀才和我说的。他看我和明石、明衍玩得比较好，就问我有没有打算将他们带走。”
“郑秀才？”
杨放礼确实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个人。
他忽而觉得脑袋有点疼。
“皇叔，既然郑秀才都这样和我说了，那只要你答应帮忙，让父皇同意我带人回去，到时候，他们两兄弟一定会同意跟着去吧？”
杨世锦缠向杨放礼。
“皇叔，这回就全靠你啦！你也不想看到我回到京城之后，身边都是一群总想着要怎么弄倒我的人吧？”
杨放礼面无表情地在他的脑袋上又敲了一下。
“郑秀才去帮你劝说他们，倒是能劝得动。只是……他以前明明一直都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想将这间书院弄好的，现在怎么就……”
杨放礼叹息。
他没有和书院里的孩子们说杨世锦的身份。
书院那群小孩年纪比较小，相对来说天真无邪得多。
他们知道杨世锦的身份不一般，肯定是皇亲贵胄，却也不知道杨世锦就是太子。
郑秀才就不同了。
郑秀才肯定能从其他事情中猜出。
比如只要杨世锦在观棋书院，原本位于临水城偏僻处的书院就会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行人。
又比如，这段时间就连临水城中不少大官都已经去观棋书院了。
打着要关心书院里这群孩子，关心书院现在情况，实际上还是在关心杨世锦。
“等你父皇到了再说。”
杨放礼终于做出决定。
以不变应万变！
他记得书院里方明石和方明衍兄弟两都是天赋极佳的小孩，年纪和左左、阿双差不多，行为表现却和两个小姑娘差距极大。
方明石大一点，平日里沉静得多，甚至已经可以帮着郑秀才带书院其他小孩。
方明衍小一点，也比哥哥好动，偶尔还会缠着苏荣，让苏荣教他功夫。据苏荣说，方明衍的资质还很好。
两兄弟跟随郑秀才学习是的表现也相当突出，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开始跟着书院里最大的一批孩子一起读书，还有些科目学得比那群大孩子都要好。
两个小孩本身已是相当优秀，年纪又还小，成长空间很高。
但是……
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这个问题才是杨放礼之前不是很愿意的真实原因。
观棋书院在临水城。
观棋书院的孩子和华凝月感情极深。
而他，这段时间也已经和这群孩子培养出了一定感情。
若让这两个小孩跟着杨世锦回京城，杨放礼就怕杨方祁会误会。
杨世锦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只时不时地偷偷瞄向杨放礼，等着杨放礼回答。
他这一等，就将自己等到睡着，还是苏荣送他会房间的。
次日清晨，杨世锦从梦中醒来，就先急着去找杨放礼。
他在大厅见到杨放礼，刚要上前，却又看到杨放礼身旁的华凝月。
原本急促的脚步就这样一顿。
杨世锦的笑容乖巧许多。
“皇叔，你们有正事说吗？”
“宁不凡昨天晚上在宁街出现了。”杨放礼直接将华凝月今天过来告诉他的事情转告给杨世锦。
“宁街？宁不凡？”杨世锦茫然，“他没有易容啦？”
来了临水城一段时间，杨世锦早已对宁不凡和宁街的事有所了解。
“非但没有易容，还光明正大地去我家走了一圈，约着我爹去了宁街。”华凝月轻哼。
昨夜，她还在睡梦中，就被惊醒。
只听得华应洪和宁不凡对话。
又听到宁不凡笑着远去，华应洪尾随而去。
回来的华应洪说，宁不凡就带着他在宁街那边逛了一圈，也不知是何目的。
最后，宁不凡还是依靠对宁街的熟悉，在宁街悄然摆脱了华应洪。
杨世锦听得目瞪口呆：“宁不凡究竟想做什么？”
“他和我爹说，如果我爹能追上他，他就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张残页的下落告诉我爹。”华凝月托着腮，“但他为什么非要去宁街那边转一圈，我就不知道了。他和我爹较量过几回，纯粹比武功，两人差不多的，他没什么优势。就连昨晚，都全靠他对宁街比较熟悉才有机会……”
说到此，华凝月忽然一顿。
“我爹说，昨晚……他是在一座假山后面才跟丢了的。假山，很可能有机关。”
“机关？”杨放礼却摇头，“当初在宁街搜寻扳指下落的时候，就已经找过，不大可能会有机关出现。”
“不！”华凝月蓦地起身，她拉着杨放礼，就往外走。
“昨晚我爹回来也是这样说。他担心有埋伏，又想着如果真有什么机关，多半也会被你们之前就找了出来，所以他不觉得有这可能。”
“但是，有一些机关，确实很隐蔽！你还记得我之前送给你那个盒子吧？”
杨放礼：……
华凝月要送的，应该不是盒子吧？明明盒子里面的木雕才是真正的礼物。
杨世锦跟在两人身后，好奇地听着。
“那盒子的开启方法也是一种机关，但这些机关已经没有几个人会做的，算得上是失传了的东西。我也全靠我娘那边还有一些记载，以前练习雕工的时候还拿木头练过，顺便雕了不少木雕，这才学到了一点。”
“如果他们用的是这样的机关，那很有可能不会被发现。”
“其他的不提，光是那个盒子，如果不是我用的图案是那个花纹，你能想得到？”
杨放礼摇摇头。
他眼中希望的光芒亮起，旋即又散去。
“就在宁街那边，真的有一座暗藏机关的假山，那又如何？宁不凡是宁家后人的话，他一定早就已经有办法进去，将里面的东西拿走吧？我们依旧拿不到扳指。”
“不试试，怎么知道？”华凝月咬着牙。
苏荣在一旁听着，已趁华凝月和杨放礼往王府外走的时候，快速找来下人，吩咐几声，让其他人去通知易惊舟，也做好准备。
此时的宁街中，宁不凡和沈素两人却以着原本面目出现。
沈素眉头紧皱。
她一直都在跟着宁不凡前行。
但她完全不知道宁不凡准备到哪里去。
就算她问，宁不凡也没有任何回答的打算。
如果不是现在的这个情况有些诡异，而且宁不凡昨天晚上回来之后的表现就已经很不对劲，明显是从宁街这边发现了什么东西，沈素现在绝对不会跟着宁不凡一起过来。
“昨天晚上，应该就是这里。”宁不凡最后在一座假山面前停下。
他看着假山，一脸沉思。
“这里？你昨晚是在这里躲过了华应洪？”沈素刚想上前。
宁不凡迅速将她拦住。
“这里有一个机关。昨晚我是无意触碰到机关，才会进了地下密道。但现在，还想找到那个机关，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当年不是宁家人么？你难道也不知道这里有机关？”沈素认得，这假山正是位于宁立业的院子里。
这儿，称得上是宁不凡当年成长的地方。
“我不知道。”宁不凡摇头。他表情冷了几分。
“当年我在宁家，不过是一个总要被他们嫌弃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告诉我这等秘密？昨晚我在密道里找过，发现了几个搬不动，也打不开的箱子。”
但急着回去，又担心闹出的动静太大，会被华应洪发现，宁不凡最后还是没有对几个箱子下手，而是回到现在居住的地方。
另一原因是沈素还在等他回去。
他敢去找华应洪过来，就已做好了自己回来太晚，沈素想办法接应的准备。
“那现在……”
宁不凡已上前。
“仔细看我动作。如果成功启动机关，你按照我的动作做。”
他的动作有些奇怪。
不过效果很好。
动作刚刚作出，他人已掉落地下。
地面已恢复原状。
若非沈素一直留神，怕也无法发现这细微变化。
勉强记住动作的沈素试了三次，总算也跟着落入机关中。
宁不凡就在下面等着她。
密道幽暗，只能隐约看得到路。
宁不凡走在前面，他的速度很慢。
沈素跟着，还好奇地打量四周。
地面之上。
已经冷静了许久的宁街，今日终于迎来一大群人。
杨世锦还特意将大虎带上了。
华应洪同样被请了过来。
他很快找到昨晚宁不凡消失的地方。
假山立在院子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易惊舟带来的黑鱼卫中，自然有擅长机关陷阱的。
华凝月站在一旁查看，那几名黑鱼卫就先上前观察。
只是几人陆陆续续地摇了头，都表示找不到机关的痕迹。
杨世锦靠着大虎，撇着嘴。
他才不相信其他人都找不出机关，华凝月反而可以找到呢！
随着其他黑鱼卫宣告失败，先前还充满期待的其他人，亦渐渐觉得希望散去。
原本就不觉得有机会的人，更在这时觉得杨放礼多此一举。
“月月，有发现吗？”华应洪在女儿身旁低声问。
只是，其他人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话。
几乎所有人目光都已聚集到华凝月身上。
“有。”华凝月缓缓点头，“但还不是很确定。”
一名之前上去查探过的黑鱼卫盯着华凝月：“华姑娘，那你觉得机关在哪里？又要如何开启？”
“不错，还请华姑娘说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又是一名黑鱼卫出声。
他们在机关方面的造诣极高，而今却看着华凝月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敢在他们没发现的时候说有发现？
早在当年查宁街的时候，他们，或者他们的师父，可都曾在宁街中仔细找过一遍！
刚才，他们也重新确定过。
华应洪眉头皱起。
“你们自己没有发现，就觉得别人也没可能有发现不成？”
他语气虽然温和，但又有另一种压力，压向那几名黑鱼卫。
易惊舟忙道：“既然华姑娘有发现，那这里一定有什么我们还没有找到的机关。华姑娘，要不你现在……”
“不。”华凝月深吸口气，“这个机关有些复杂，我一时间想不出如何开启。让我再想想。”
她凝望着前方假山。
在她脑海中，却已架构出整座假山。
甚至就连假山旁边的其他东西，都已被架构完整。
各种组合方式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曾经看过的各种机关图也在往假山这儿靠。
以一个人的计算能力，要完成整个判断工作，甚至还要思考假山究竟是如何建成的，实在并非容易的事。
先前出声的几名黑鱼卫等了片刻，还没有听到华凝月出声，已是在神色间，又添了几分不满。
倒是杨世锦，先前的不屑散了几分。
他就连站的姿势都挺拔了。
目光，完全落到华凝月身上。
“大虎，你说她真的能找出机关么？”
少年呢喃的声音，在大虎耳边响起。
回应他的，只有大虎喷出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