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静的小院子中。
“胡素素……”
宁不凡坐在院落里，低头，看着铺着石板的小路。
“看来，她只能和苏振力成亲了。”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旁边的沈素淡淡说着。
“是啊。”宁不凡仰头，看着天空。
明日当空。
杨世锦是早上带着人到凌王府。
而今，中午。
消息却传到几乎整个临水城都知道了。
有些人好奇着这位胡素素究竟有何等美貌。
但那些要想方设法去见胡素素一面，欲一睹真容的人，基本失望。
而今，最让宁不凡不安的，还是因为他，胡素素才会卷入这件事。
若他什么都不做，或许能保得住自己。
但胡素素呢？
“今晚我会出去一趟。”宁不凡终于决定了，“阿素，麻烦你帮我易容成先前那个样子。”
他指的是，他借用胡宁的名字出外，还与苏振力见了一面是否用的那个模样。
沈素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而此时，在苏振力居住的地方，胡素素和胡宁兄妹俩不安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们已经基本上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像苏振力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他们怎么都惹不起的对象。
他们也想说，他们并非是苏振力之前遇到的那个人。
但当苏振力坐在了他们面前，他们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还是胡宁壮着胆子：“苏大爷，小的和小的妹妹一场都留在村子里，这几年都没有来过临水城，小的兄妹，当真不是大爷您要找的人啊！”
他也是看着苏振力表情还算好看，方才有些勇气说话。
“我知道。”苏振力的回答，有些无力。
胡宁一惊，随后眼睛就亮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偷瞄着苏振力表情。
一身锦衣华服的男人，脸上又没有一点笑容，着实让他心中不安。
但他不得不问。
“大爷，那小的和小的妹妹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胆颤心惊地依偎着兄长的胡素素眼中生出几分期盼。
她以前向往过临水城，总觉得这样繁华的地方，肯定比出生成长的小村子要好。
以前的她，只要能来这里，都会觉得无比高兴。
可如今的她，只希望离开这儿后，就可以永远不回来。
“不行。”苏振力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我妹妹是谁，应该有人告诉你们了。我妹妹说了，要替我娶亲。她说了，就要找到胡素素。所以，我只能娶胡素素。”
胡素素脸色煞白。
胡宁还想哀求：“大爷……”
苏振力沉着脸，起身：“难道你是觉得，本大爷还配不上你妹妹不成？”
他语气变重。
胡宁吓得腿软。
配不上？
他哪里敢说苏振力配不上！
“不不不，大爷，是我们配不上您啊！”
“既然你也觉得本大爷配得上你妹妹，那就准备一下吧。你们也只需要将你们准备请的人列一份名单出来。其他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打理。”
苏振力说罢，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今日，茹美人和他私下聊的，也没有什么。无非是茹美人觉得对不起他这个哥哥，再说要委屈他，只能娶了胡素素。、
前者，苏振力不大觉得这是自己妹妹的错。
后者，他本来就已经当着杨世锦的面说娶，已经不能再反悔了。
他走出去了，胡素素直接哭出声。
事发突然。
她也明白，嫁给苏振力，以后的荣华富贵就不会跑。
可她就是不乐意啊！
苏振力的外表不怎么好看。
而且就算权势大，又如何？
她到现在，还有一种被强抢的感觉。
胡宁也只能在旁，笨嘴笨舌地安慰着妹妹。
可就连他心中都是难过的，又能和妹妹说什么？
是夜。
苏振力还在赌场里玩着。
他今天走出住的地方后，就来到了这里，放纵着自己。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肩膀。
苏振力使劲一抖，想要将这只手抖下去。
“滚！”
他的语气极差。
他身后，却有一道笑声，在喧杂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苏大爷，不过是几天没见，难道你就忘了我不成？”
苏振力浑身僵硬。
他忘不掉！
这分明就是先前那个自称胡宁的人的声音！
就是这个人，和他的同党，将他逼成了今日的样子！
苏振力僵直了一会，才艰难转过身来。
白衣轻飘的男子，在这喧闹中，显得格格不入。
旁边也有些人对这男子的身份有所好奇，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
苏振力死死盯着宁不凡，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话。
“你究竟是谁！”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宁不凡的手顺着苏振力肩膀往下。他一把抓住苏振力，拉着他就往外走。
苏振力就连还放在桌子上的赌本都忘了，茫茫然地跟着宁不凡往外走。
被外面清新得多的风一吹，苏振力清醒几分。
他盯着宁不凡，满是怨气。
“我姓宁。”宁不凡也不打算将全名说出，“今日来找你，只是希望你不要为难胡家人。”
苏振力大笑。
他笑声癫狂。
“为难胡家人？如果不是你和你那什么妹妹，我至于如此？！这些事，难道不都是你们弄出来的？！”
“我们？”宁不凡笑得古怪，“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见面，你就与我说，你并不打算继续骚扰我妹妹。你还说，你知道你和我妹妹有缘无分，不可能在一起。后来，真正闹到满城风雨的人，是茹美人吧？你不去怨她？”
苏振力恨恨地呸了一口：“那是我妹妹！再说了，如果不是你们冒充胡素素和胡宁的身份，我又怎么会这样？”
宁不凡凑到苏振力耳边。
他轻轻道：“你当真以为，现在的茹美人就是你妹妹？”
苏振力这回身体更是僵硬得可怕。
宁不凡靠近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莫名的压迫，继而不敢动弹。
如今，他则是被这句话吓得什么都说不出了。
不是她妹妹？
可那个人，又是谁？
明明，他怎么看都是他的妹妹啊！
但他不得不承认，宁不凡的这句话，说到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事上。
他何尝没有发现，现在的茹美人，已经与他记忆中的苏茹，越来越不像！
今日和他道歉的茹美人说的一些话，更是莫名其妙。
但如果说，那是假的苏茹，就一切都对的上了。
“果然，你也有发现。”宁不凡语气肯定。
“不！”苏振力猛地摇头，“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就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他目光中的癫狂，已是更加明显。
哪怕说着不相信，他心里的天平，依旧不断往宁不凡那边移去。
相信！
宁不凡此时说的话，多半是真的。
但他更不敢相信。
若如今的茹美人是假的苏茹，那他真正的妹妹，究竟已经去了什么地方？
“我为何要如此做？”宁不凡不慌不忙，“再说了，你想要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也很简单。你只需要找到你那位妹妹，然后问她一些只有你和你亲妹妹才知道的事。若她能说得出来，她自然是真的。你也不必找什么理由。你只需要说，她对你太好，你忍不住要和她一起回忆旧事，可不就得了？”
苏振力脸色苍白。
他不停地摇头。
他知道宁不凡说的是真的。
先前茹美人要问他以前在苏家门前自杀而死的女人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虽说苏家上上下下都在尽量不去提那个女人，但这件事，对整个苏家来说，都很是重要。
苏茹不可能忘记。
但茹美人就是问了他。
“你要娶胡素素，没关系。”宁不凡的脸沉下。
苏振力再度被他吓了一跳。
他只听到宁不凡清晰而冰冷的声音。
“但如果你敢对不起胡素素，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折磨人的手段，我多得很。你若不相信，大可以亲自试试。”
说着，宁不凡的手往一侧轻轻一劈。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随意。
地面上却多出了一条裂缝。
苏振力被吓了一跳，愈发肯定眼前这人是自己惹不得的。
这种高手，想要他的命，随时可以动手。
宁不凡看着苏振力的脸色，满意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走了一段路，又道：“出来吧。”
沈素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你早就发现我了？”
宁不凡轻呵：“你觉得你有可能跟踪着我，全不被我发现？”
沈素想了想，摇摇头：“不可能。但你明知道我在跟着你，你还是那般与苏振力说？宁不凡，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素目光中的嗔怨更深。
“只是想将茹美人的身份揭开。如今，大概有人还想着用茹美人来钓其他人出现。”宁不凡说着，又往四周看看。
他并没有找到其他人。
四周安静得只有他和沈素的声音。
“大概是，我很不喜欢茹美人的做法，导致胡素素和胡宁都卷了进来吧？胡老头是为了帮我，才会卷进来。胡家兄妹更加原本应该与这件事无关。哪怕这回，去村子里找人的是杨世锦，我依旧只能将仇，记在茹美人头上。”
“但你这样做……”沈素顿了顿，叹道，“你还要亲自出来，你也会自己暴露的。”
宁不凡不屑一笑：“那你呢？你不也明知道我做着的事情危险，依旧跟了过来？为什么你在跟过来的时候，就不说危险了？”
“我跟过来，就是为了在你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后阻止你。”沈素轻笑，“你用的易容膏是我做的。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一回，我给你易容的时候，我还添加了一些其他东西？论起用药，我比不过赵仁安。但如果只是和你比，我应该还是比得过的。”
宁不凡脸色不变：“你有机会在这之前阻止我。但你还是在我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之后，才和我摊牌？阿素，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
沈素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先前还抱有几分希望，总觉得你也不至于真的就要破坏原野堂的计划。但现在，我留不得你。”
“离药效发作还有多少时间？”宁不凡若有所思。
“一刻钟。一刻钟后，你会浑身无力。”沈素目光中添了几分无奈，“趁着现在，我们一起回去吧。还够时间。回去之后……”
“不够了。”宁不凡摇头，“华应波，你既然早就在一旁等着，怎么不出来？”
“我这不就看着你们俩还有那么多话想说，就准备多给你们一点时间嘛。”华应波嘻嘻笑着，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跃下。
他的动作灵敏轻巧。
沈素瞳孔一缩，恨意又渐渐浮到她脸上。
华家的人！该死！
但她给宁不凡下药的时候，就没想过在外面替宁不凡解毒。
只有一刻钟。
想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摆脱华应波，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奢想！
“依我看，若再继续让你听下去，我们也没什么秘密了。”宁不凡微笑，“正好，你应该知道她就是沈素。你们华家和沈家的恩怨，你们自己来解决。我一个马上就要失去行动力的人，想必也不可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宁不凡说着，又走向先前华应波躲藏的树。
他靠着树干坐下，含笑望着对峙的沈素和华应波。
一动不动的沈素已在飞快运转着大脑，思索如何才能脱身。
如果放弃宁不凡……
她依旧没有逃离的信心！
华应波先前跟踪的时候展现出的实力，就已是她不能敌的。
华应波也不大在乎沈素。
他看着宁不凡，叹息：“那是我大嫂和她的事。我大嫂今天又没有来，我们两家之间的事，注定解决不了。我倒是对你更感兴趣啊。宁不凡，你说说看，就连和你合作的人，竟然都弄不清你究竟准备做什么。你又让我如何放心等一刻钟？要不，你就让我封住你几个穴位再说？这样，或许我还能放心呢。”
宁不凡也无所谓地举高手：“你要想封就封。我也只有一个要求。到时候你们得找人给我解毒。阿素说她下的药只会让我浑身无力，但我不放心得很，万一还有人早就已经给我下了其他药呢？”
“没问题啊。我请赵仁安来给你看，如何？”华应波嘻嘻笑着走近宁不凡。
他下手的动作却极狠。
好些梅花针被他打出，恰好刺在宁不凡穴位上。
说着不抵抗的宁不凡，竟也真什么动作都没有，任由着梅花针刺入身体。
沈素更是大惊。
她怎么都想不到，宁不凡竟真放弃抵抗了。
而现在，她要走，只怕更难。
华应波用擒拿手控制着宁不凡，又回过头来，冲着沈素咧嘴一笑：“我说了，你和我大嫂的事，我不打算理。我现在要带着他回家，你要怎么做，随便你。”
说着，华应波带着宁不凡扬长而去。
他甚至坦然地把后背留给沈素。
沈素盯了许久，好几回准备动手。
偏偏她每次又动手打算，华应波就又再度回头，咧着嘴笑。白白的牙，在夜色中闪着森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