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长被这话问得一愣，和两个姑娘面面相觑。末了补充了一句，“家长们来接，我们的老师都是让他们自己对号入座的。至于教职员工，是以手工签到的方式作为备用，从来都没有出过事。”
这明显是一种消极推诿的方式。宁致没说话，转过目光去看家属。
“先看监控吧，找孩子要紧。”文老师作为孩子妈妈，这个时候根本无意争辩到底谁才是过错方。老太太也镇定了一些，婆媳两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起朝着窗边挤。
宁致先用U盘做了拷贝，才示意大家一起看。宁远忍不住，也凑了过去。
屏幕被分成很多部分，从大体上看，有活动房、有教室、有后勤用房等等，摄像头都是支持夜视的，即便已经到这个时间了，画面也很清晰。
园长跑过去，从后台数据库里调出来几个出来给大家看。
“这批摄像头不是360°无死角的，所以在大门的位置安装了两个，一个主内另一个主外。”她指着画面介绍。这段视频是白天的，比刚才在显示器里看到的更加清晰。
首先出现在画面里的是电动伸缩门，很快，就能看见有活动的影像。
门口围着很多家长，小朋友们在排队往外走。老师就在边上，等孩子伸手主动指认家长，才会一一放行。
录像一直没出现什么异常，等五分钟之后，视频里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这个时候，画面里就只有她自己和旁边的老师了。
“对，这就是我们家萌萌。”文老师即刻激动地大叫，“她背上的书包就是一直常用的那个，快看看旁边还有什么别的人。”
众人本都凑在屏幕前，这下子，险些齐齐头碰头。宁远下意识往外躲了一下，才朝着屏幕上看。
小姑娘梳着双马尾，随着踮脚等小动作，马尾辫儿也跟着乱晃。她的脸也被拍到了正面，宁远看了一眼，就立刻辨认出来了，这正是他之前抱过的萌萌。
宁致也想起来了，两个人来了一个不约而同的对视。
在画面里，小姑娘一直在朝着外面望，看样子是在找照例来接自己的奶奶。老太太看着视频直抹泪，办公室被锁在严肃的气氛之中。
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努力辨认影像，恨不得一帧帧回放，看周围是不是有可疑的人。
宁致则把目光，聚焦在书包上。
这书包上面有“蓝天幼儿园”的字样，旁边也有清晰的logo，看来应该是幼儿园统一发放，拿出去也很有辨识度。他提出疑问，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文老师指着书包，连连点头，“除了有基本的辨识度，在书包上，还绣着孩子的名字和我的电话号码。在书包里面，有一身干净的换洗衣裤，孩子中午留在园里几个小时，难免要用到。”
“留着电话号码？”宁远心下一跳，急忙插嘴问她。
文老师呆了一下，其余人也停下来看她。
她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去翻手机。可是等她翻遍了通讯记录，都没有未接来电。短信、微信消息，也一律没有。
她先前还算镇定，被这么一提醒，整个人都在抖，险些把手机摔在地上。旁边的幼师姑娘一脸讪讪，大着胆子上去递水，也被她伸手挡开了。
办公室里更静了，宁远和林藏忍不住对视，他们都很清楚。这种不打电话的情况其实更糟，最起码对方图谋的，并不是钱财。
宁致继续去看监控录像，老太太已经撑不住了，歪倒在沙发上。
之后几分钟的时间里，画面里一直只有老师和萌萌两个人。
再之后，外面有一个人在招手，萌萌和老师打过招呼，就跨出了大门。
“你看，是萌萌自己先认出人，我才同意她离开幼儿园的。”给文老师递水的姑娘，正是画面里的幼师。她赶紧指着画面里的那人，拽着文老师去看，声音里带着激动。很明显，她是为自己不必承担最大的责任而松了一口气。
画面里，萌萌跨出校门。宁致切到另一个视频里，拉到需要的时间点，看着她走远。
外面有一个人牵着她的手，萌萌很顺从，看起来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
那人带着鸭舌帽，一身灰色的衣服，衣领也束着，从头到脚遮得严实。宁致重新拉了几次，也只能是勉强截到一张照片，只有这人的侧脸。总之从外表看，都像是图谋不轨的那种。
“确认一下是否熟人。”宁致让开位置，示意家属先去辨认。很快地，两个人都朝他摇头。
监控拍到的画面本来就有些失真，更何况拍到的影像，本来并不清晰。别说其他更具体的，就连是性别，也从着装上被掩盖住，辨认不出。
再往后看，录像里就没有拍到任何有价值的画面了。
“孩子的具体身高呢？”宁远问了一句，心下已经在想，根据画面比例计算嫌疑人身高的公式。
“孩子虚岁4岁，身高87?。”文老师答道，捂着半边脸躲在一边去哭了。
“我们去勘查现场，看能否找到新的线索。你们先回忆一下，孩子最近见过谁，或者想一想你们最近与什么人有过过节或误会，毕竟您在学校工作，还是有些特殊性的。”
宁致留下这句话便示意弟弟跟他往外走，林藏自觉走过去，再次充当临时安慰人的角色。
“多半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孙女儿。”老太太见警察走了，哭天抢地地抹泪，文老师过去扶她，连自己也被抓了一把。
“你也快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班上的哪个学生，现在的人呀，人心都坏了，和以前的可不能比了。”
老太太抓着人的手没放，连着摇了几下。
“妈，我没有。您别瞎操心。他们……”文老师急忙去辩解，嘴里的话说了一半，自己也停住了。
她突然想起了林朝露，还有陈熙。
林朝露已经没了，即便有巨大的恐惧笼在心头，她也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个唯物的世界，因此立刻就能把她排除。
可是陈熙呢，那个早上，在政教处的办公室里，她还充当了丈夫的帮凶。如果不是警方的人及时赶到，如果不是有她妈妈出具的谅解书，那么事情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该不会是她吧……”
文老师说了一半，宁致和宁远正好走到门前，都回头朝着她看。
然而，宁致还没来得及把疑问问出口，外面就传出有人跑上来的声音，把楼道震出很大的响声。
那声音很大，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兄弟二人也扭了头往外看。
文老师已经冒到嘴边的话被自己给吞回到肚子里，跟着大家一起往外望去。
门开了，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许阳，他之前被叫去周边走访，现在刚刚回来，带了满身夜里的寒风。
宁远明显能感觉到冷，然而他还没有动作，他哥便自觉挡了一下，又示意许阳往里走，“有什么情况吗？”
许阳是跑着上来的，喘得很厉害，连话音也带着抖，“我刚刚在四处都看过，也调取到了附近几个店铺的监控，根据录像显示，带走孩子的，是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人，只是他捂得太严实了，没有拍到太有价值的东西。”
“嗯，就是这个人。”文老师立刻激动起来，“这人反复被拍到，一定是在附近长时间地逗留过。”
许阳一听这话就知道幼儿园肯定也拍到了这个人，他看向宁致，宁致便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简单转述给他。
“所以这个并不是什么新线索啊。”许阳下意识想要挠头，想到大家都在，连忙管好自己的手。他一边说话一边递了U盘给宁致，又把照片递过去。
为了方便给周边的群众辨认，照片已经洗出来了。两位家属的情绪本就激动着，看见了照片，恨不得扑过去。
家属有情绪是正常的，然而并不能因为这个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一直到现在，宁致都还记得那天天台上的风，很冷。他把照片收好，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还有吗？”林藏帮忙帮腔。
“另一个件事情，据附近的一个店主反应，在五点之后的放学时段，他看到幼儿园附近有一辆车，停留了几分钟的时间。他的店就在幼儿园旁边，透过窗户，确实可以看得很清楚，我自己试过，之后拿着证词去附近的几家比对过，都问出了一样的情况。
“但这倒也不奇怪，因为这车就是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家长们接到孩子之后拦车回家，也很合理吧。”
大部分人都跟着许阳的话点头。宁远自己也认同，根据常识判断，车主们在幼儿园门口停车本是常事，即便停留几分钟左右也不奇怪。毕竟这里并不是市区的主干道，没有限定地点和时间的停车点。而且目前各个公共场合的门口，基本上是被默认成了停车位。
宁致没搭腔，拿了U盘去看，却也很快验证了这个消息。
视频里，确实拍到了这辆出租车，蓝黄色，与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附近店主的证词确实可以与物证对上，然而让众人看到转机的，是这车被摄像头拍到了车牌。车牌是蓝色的，上面的号码也清晰可见——晋CB9287。
至于那个行迹可疑的人，和之前的录像里没多大的区别，总之一直没有被拍到正面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