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泓哥,修远他们不会出事吧。”
一进门,林简便不自觉原地转圈,脑后的发带也跟着转,苏穆盯着看了片刻便有些眼晕,忙把人往书案的方向带,又执了小壶倒了一杯温水给推过去。
“歹徒既然不是为了求财,而人也带走了,说明二人对歹徒来说一定有用,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倒是你,先坐过来休息,等再过上片刻,我们去后院一趟。”
苏穆继续顶着小杯往过推,林简确实有些渴,倒也很快喝了。等一擦嘴,这才顾得上取笑道,“怎么了,暂时布置下去了,所以紧着去抓鱼吗?”
“里面的鱼给你们逗得都聪明了许多,早就不容易抓了。我们去后院,是去找安安姐。”
苏穆朝小杯里续水,林简摆摆手,表示坚决不再喝之意,“安安姐?”
林简捂着嘴咋呼,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刚才收到一侧的拓片上飘,“你是说那个女子的脚印,可能是安安姐的吗?这怎么可能呢?”
对于这个疑问,苏穆并没有解答,而林简直到了厨房门口了,还有些犹豫。
眼下距离午时已经差不多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再不久,那些同窗们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朝着这里奔来,林简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对于里面热火朝天的场景并不感觉奇怪。
火焰的哔剥声,油锅的滋滋作响,有些时候猛了,就像是锅里的东西在拼命叫嚷一般。林简凑在门口看,发现厨房里有两男两女,除了安安,还有一个大婶。
安安在调弄馅料,正翻过身来寻找调料,林简发现她在胡椒面前停了片刻,自己的眼睛却朝着对方的脚飘去。
而那个大婶则正在揉面团,被案板挡得严严实实,看得并不真切。
但是林简却清楚,这位大婶的脚很宽,嗓门也大,有时候有人为了逗乐过来偷吃,常常被对方大吼一通,然后再战,乐此不疲。
林简回想了一下自己也被追过的那次,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大脚朝着自己奔过来,而这双脚,与拓片上的花纹,有显着的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念头,总之林简只觉得自己也有些发沭,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发现对方正朝着他走过来。
“苏夫人找我有事吗?”
安安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脚被盯着看,即使对方同为女人,她总归是有些无措,而且……这位夫人和林简实在太像,这样看着,神情也差不多。
种种因素加起来,她发现自己更添了一份不自在。
“是夫君他有话想要问你。”林简说着便往回退,就连是自己也觉察的出尴尬,忙不迭地又补了一句,“那日就是姑娘帮我们带饭过去的吧,我记得他叫你安安姐。”
“苏大人唤我有事吗?”
安安也赶紧往下走,林简能闻到她身上有种浓烈的冬葱气味,他有些想要咳,但是好歹忍住了。
这姑娘与那日见时并没有多大的不同,荆钗布裙,但是干净爽利,头上包着一块小小的布巾,到了苏穆这边了,眼睛里带了些怯意。
“我们只是随意聊聊,安安姐不必在意。”
苏穆迈出几步往水潭那边去了,林简在其背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人每次问询的开场白几乎都是如此,但是……也几乎是每次,被问的人都能给问得哑口无言。
好在他们并没有走开多远,因此林简能听到那边有声音传来。
苏穆问:“七月二十二当晚,你在哪里?”
安安答:苏大人问那天,可是怀疑我与赵修远的事有关?且不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再者总犯不着因为被逗弄过一次,就做了歹人吧!
后半句明显高了许多,林简下意识捂了一下嘴以免自己叫出声来,又盯着那边看,发现安安甩了一下胳膊,动作并不小。
赵修远虽然确实仗着他爹有些出格,但是林简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连安安姐都不放过。
他朝着那边走去,发现苏穆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便也消失不见了。
“他当日应该并不十分出格吧。”
苏穆问了这一句,安安这才稍稍平静了几分,只是眼底还闪着些晶莹。
她低头抠自己的指甲,顿了半响,又道,“已经没事了,而且七月二十二当晚我睡得很早,也是第二天听怀仁他们过来拿饭的时候说,才知道赵修远出事的。”
“那你在后院,等二十三那日,可听到有什么响动?”苏穆紧接着又问。
安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皱了皱眉,“二十三照例没什么动静,只是涉及到案子,我似乎想起一些,只是不知道是否有用。”
林简本站在一旁只当自己是石头,眼下却急急插了一句,“想起了什么?”
“具体是什么时候倒是记不真切,但是应该是苏廉回府前一天,他拿饭时与我说过,因为家里有喜事所以回家几日。后来又过了一会儿,我到门口等着王叔送菜,这时看见一个人朝着山下去了,只是那人衣衫褴褛,好像不是应该能在门口出现的人。”
“只是因为我虽然觉得奇怪,但倒也没有留心,很快王叔便带了菜回来,后来对这件事情,也忘了大半。”
她说罢这些又是一副苦思冥想状,林简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安安姐可否看见那人大致什么模样?年岁几何?”
苏穆把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林简顺势低了头,然而耳朵却恨不得立刻竖得高高的。
“那人……衣衫褴褛,从装扮上来,应该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至于一张脸,因为距离的缘故看得并不怎么真切。大概就是一个中年男子,走得很快,转眼便下了石阶。”
安安说罢了这些,接着又去抠指甲,声音也带了些惶恐的意味,“怎么了,这人应该不要紧吧。”
靠着右侧的小路,沿途还能感觉到水汽扑在脸上的凉意。
枋州地处北方,秋雨虽频,但青璃二河的水大多来自山顶的雪,因此即便是挂在小涧上的瀑布,也不甚大。
扑在脸上的水汽,也仅仅是水汽而已,即便已经冷静过,然而林简想起那件事情来,还是觉得有几分的不可思议。
“安安姐说的……可是真的?”
在距离前院只有几步远的拱门处,林简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不住在清晖楼已有大半年,有些事情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苏穆当然知道他问的是哪个,言谈之间倒似乎也没带什么情绪。林简却摸不准这位大人是否看得惯这些,当下便也只能转了话。
“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便要去查那个可疑之人了?毕竟书院这边,一般不会有他们的身影出现。”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清晖楼下,林简立刻便看见周怀仁和另外三个家伙大摇大摆地过来,忙朝着他们挥手示意,当然是往外挥的那种。
……
可惜的是四人并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深意,林简眼看着他们朝着这边越来越近,最后只能是默默叹了口气。
“之前赵修远有耍弄女子之嫌,怎么之前没有任何人提起。”
果不其然,苏穆第一句话,便把矛头指向这里。
四人本正准备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师哥,这下一来,声音都齐齐卡在了喉中。
林简看着他们互相挤眉弄眼的滑稽模样有些想笑,但是到底没敢笑出来,还得配合着苏穆板着脸,很是辛苦。
“我……”
“修远他……”
众人互相推诿了一阵,最后周怀仁被推了出来。
他垂着头,连声音也像是挤出来的一般,“毕竟事关名誉,我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又觉得此事没什么重要。”
周怀仁说罢,发现几个人都看他,于是愈发地缩了缩。
“师……师兄,这件事,不会真与案子有什么关系吧。”
对于这个问题,苏穆并没有回答,一直到上了石阶,回了房间,林简把头凑到门缝儿处,还能看见他们四人围在一起,看起来还在因为刚才的事而懊悔不已。
“你不会真的怀疑安安姐与修远的事情有关吧。”
林简回过神来,忙朝着苏穆示意,对方突然又变回之前的严肃来,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难道自己已经习惯了苏穆所表现出来的各种善解人意吗?
林简立刻把自己的脑袋甩了甩,以求把这种荒唐的想法给抛到一边去,苏穆在拨浪鼓后轻拍了一记,倒又笑了。
“没有怀疑安安姐,那脚印,或许真是巧合也说不定,或许根本不是她的。”
“为什么?”
林简没顾着跳脚打人,而是认认真真地问了这句。
“因为我们方才已经试过了,安安姐只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如何能把赵周二人给弄出去,还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你!”
林简咋呼过后倒也抿了嘴不说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时眼花,总觉得刚才苏穆说那前半句时,好像略带了几丝不正经,与当时偷偷摸摸拽了他的手时如出一辙。
“我怎么?”
苏穆的眼睛还含着笑。
“往后如果在人前,你别做出那些举动!”
憋了片刻,林简也只憋出这句。
“嗯,好。”苏穆正正经经答了,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等林简气呼呼滚到了床上,发现苏穆已经坐在书案一侧,案上的纸,已渐渐沾染了墨迹。
不管对方是在以此整理思绪也好,还是给上级官员写汇报也罢,总之林简只顾着滚进被窝里,就此连午饭都错了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案上摆着食盒,而角落里的漏刻,也显示眼下已是未正。
掀开盖子,即刻便有腾腾的雾气扑开,紧接着是扑鼻的香气。
当然,如果没有旁边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的话,林简表示自己会更开心一些。
“林老头的方子,总是变着法子的折腾人!”
林简收回目光,只觉得依次被摆开的各种小盘也给染上了药气。
等他再次领略完这个无法言说的味道之后,林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来,“澄泓哥,这个方子是林大夫开的,向来都由我娘亲保管,我记得当时陪嫁的箱笼里,并没有放它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