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碧梧书房里点了烛火,慎哥儿歪在榻上拿了一本书,脑海里走马灯一样,不断翻腾着那些人和事,绛仙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在他眼前晃晃手,“公子你在发呆呢,眼睛都没看书。”
慎哥儿看了绛仙一会儿,直盯得她不知所措了,“公子我脸上脏了?
绛仙跑去照镜子了,慎哥儿也是无奈,这不过是一个喜欢献殷勤的小女孩,又到了情窦初开的花季,真要撵了她出去,她的一辈子也完了。
“紫苏在忙什么呢?”慎哥儿就问绛仙。
“紫苏姐姐带着几个婆子巡逻,让婆子把角门都关上,小心火烛。”
“那红缨做什么呢?”
“秋月姐姐喊她帮忙,说是厨房里新进了各色菜蔬,要红缨帮着算账呢。”
慎哥儿嘴角微微一弯,这傻丫头,都说好了让她管账的,秋月叫了红缨,她还只管在这里献殷勤呢,丫鬟之间也开始拉帮结派了,“白雪刚才还在这里呢,你去看看她又做什么呢,偷没偷懒。”
绛仙就跑出去,身体轻盈,不一会悄悄跑进来笑道,“白雪在那边屋里给公子纳鞋底。”
慎哥儿又问她,“绛仙在做什么?”
听得绛仙呆住了,“奴、奴婢在和公子说话啊。”
“她三个都在忙着,你怎么那么清闲呢,公子找你说话了吗,公子的房间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你没别的事情可做,也和白雪做针线吧。”说完就不搭理她了,绛仙才知道公子这是怪罪她了,眼圈红了红,咬了一会嘴唇。慢慢的出去了。
慎哥儿在府里住了一晚上,李鸣唯又叫他过去说话,老夫人也派人叫他过去解闷。慎哥儿都推说喝醉了酒头疼呢,不肯过去。天才刚刚放亮,慎哥儿就起来梳洗一番,回皇宫当差去了,几个小厮护送他到了宫门口方才回来。
慎哥儿其本上就住在皇宫了,皇帝下旨让赵弘毅他们四个住在蓝翔殿的偏殿,早晚相伴太子读书,并不时地传召几人过去问话,几回以后。就只传召李慎过去了。陪大皇子读书的生涯也够枯燥的,大皇子年幼不堪久坐,学了不到一刻,就惦记着跑出去玩,先生们不能责罚尊贵的大皇子,只好杀鸡儆猴,打陪读的手板心,赵弘毅、方子颖大一点多挨了好几回,慎哥儿和闵靖远也没逃掉,在这些老先生心里。打打手板心算得了什么,只要不是打了大皇子就好。
皇帝昨天一天没见着慎哥儿,又看了暗云卫的密报。知道了李鸣唯家里的那些故事,心里忍不住生气,竟然等不及下课就亲自过来了,正好看到老先生打慎哥儿的手板心,皇帝气恼之下,差点血压飙升,这还了得!
慎哥儿以前没少了告状,皇帝只以为先生要求严对他学问有好处,这回亲眼看着慎哥儿挨打。皇帝心疼极了,亲自拷问一番功课。除了大皇子,连九岁的闵靖远都能回答。皇帝拿了戒尺,亲自惩戒大皇子,直打得大皇子狼哭鬼嚎的,皇帝越打越生气,又一连踹了他好几脚,方才在跪了一地的先生们的请求之下,饶了大皇子这回,主要是慎哥儿也得跪着为大皇子求情,皇帝哪里能忍心了。
皇帝又嘉奖了三个被打的少年,每人赏了二十两黄金,各色绸缎二十匹,各色菱纱二十匹,各色蜀锦二十匹,又钦赐了伤药。
至于那个责打三位少年的大儒翁先生,皇帝因为他是非不分,不敢惩罚皇子,等于姑息养奸,免除了他太师的身份,只留着他待罪授课,用心管教大皇子,又御赐了板子一枚,专打大皇子的,要是敢牵连了三个无辜的少年,决不轻饶。
这下,那些大儒也不敢敷衍了事,大皇子也怕了,倒是认真的学了起来。
大皇子每日下午要演习骑射,在以前这都是可以随大皇子高兴,今日可不成了,皇帝派了陆禀亲自过来监督,大皇子稍稍有点懈怠,陆禀就看到了,惩罚的方式也特别,罚大皇子蹲马步,陆禀对三个伴读也毫不手软,闵靖远没练过武功,身体也瘦弱,也和大皇子蹲马步,赵弘毅、方子颖弓马娴熟,两人就在一旁对打,陆禀不搭理他们,只盯着李慎。
一个下午过去了,皇帝几番派小太监过去,问演武场的情况,听说大皇子挨了罚,皇帝看不出喜怒,又问那三个少年,李慎正跟陆禀陆大人学剑法,皇帝沉吟了一下,就亲自到演武场察看。
李慎手里的那把剑不过是一柄普通的精钢剑,大内侍卫都佩戴的那种,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玄色的练功服,他捏了个剑诀,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一变,不再是平日的温润,反而有一股凌厉的气势,就见他身形辗转腾挪,手中剑光闪闪,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因为他旁边站着修罗般的陆大人,连环十二剑使出来,一片剑影,破空嘶嘶。
李慎收势,演武场一点声音也没有,半晌,陆禀回过神,“陛下,您今日过来了?”
他们君臣相得,相处之间每每随意,其他人可不敢如此,呼啦啦跪倒一片,皇帝看着李慎一脸的汗水,眼中是藏不住的欣慰,亲自扶起他,“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刚练完武功,可别闪了汗。”
又看了看场上的众人,皇帝呵呵的笑了,瞥了一眼皇长子梁景浩,皇帝懒得理他,对场上的教习各有一番慰问,今日是领侍卫内大臣梁静饶当值,他还是按照往日教导大皇子,原以为这几个少年学武不过是应景,没想到陆大人来了,亲自教了李慎,李慎也有悟性,连环十二剑居然被他学会了。
柴静跪下启奏,“陛下,大皇子年幼,不堪劳累。武功的确不如李慎多了,臣以为,大皇子身份贵重。练武也不过是为了强健体魄,这李慎一身的好功夫。有他贴身保护大皇子,大皇子可以安枕无忧的。”
陆禀连忙跪下启奏,“陛下不可,陛下说过暗云卫的人事任免由臣全权负责,这李慎是臣看好的人才,暗云卫副统领一职非他莫属,臣要求李慎进臣的暗云卫,由臣时时点拨他。”
皇帝气得好悬没吐血。好你个陆禀,明明知道蕴儿是朕的皇儿,还敢让他进你的狗屁暗云卫?慎哥儿听得目光连闪,看了陆禀一眼,陆禀也正在看他,眼神交融片刻,碰出一片火花。
皇帝发了怒,“陆禀你给朕听好了,这李慎是朕身边的人,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打他的主意。这次朕就饶了你,要是再敢惦记他,朕绝不轻饶你。”
皇帝又对柴静说。“平日你们教习武功,就以李慎为主了,朕要他文武全才,至于他们几个,就让他们量力而为好了。”
蔡静连忙答应,知道李慎这少年深的帝心,越发不敢小瞧他,赵弘毅看了李慎一眼,眼眸深处写满了不甘心。李慎心里默默吐槽,这仇恨值拉的。皇帝你真是我亲爹。
大皇子眼巴巴的看着父皇回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倒是让李慎抢了风光,心中难免怨恨,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儿,就把愤恨都带在了脸上,忽然有一道森冷的目光,大皇子不禁打了个哆嗦,陆禀随即收回了目光,眼神又流连在李慎身上。
大皇子带着手下的小太监回了寝宫,气恼之下摔了杯子,小如意机灵的捡起来,“大皇子,要不让大将军帮您解闷?”
大皇子玩了一会蟋蟀,又开始背书,心里越来越生气,大皇子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招父皇母后的待见,从小到大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倒是这李慎一来,他那位冰山美人一般的母后,忽的一下就融化了,和李慎说话轻声慢语的,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含着笑,就像李慎浑身开满了花儿。
大皇子越发觉得李慎刺眼,越发嫉恨的发狂,把手里的书一扔,就过来找晦气了。
偏殿闵靖远忙着读书,得到帝国顶尖的先生传授学业,闵靖远是看书成痴的性子,一点也不肯浪费了时光,赵弘毅和方子颖不耐烦呆在屋里,出去找别的侍卫聊天去了,慎哥儿觉得无聊极了,这种死书本他也啃够了,就拿起笔写写画画的。
门忽然间被撞开了,大皇子带着一帮小太监进来,“李慎你还不给本王跪下。”
大皇子这是上门找麻烦了,李慎转着眼珠笑了,“大皇子还不是王爷,李慎不敢下跪。”
大皇子气极了,这个李慎敢小看了他!
“你们给我狠狠的打他,本王爷有赏的。”
小太监不敢动手,大皇子气得发怒了,就亲自动了鞭子,连闵靖远也一起打了,大皇子不过是个小孩子,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打在身上也不算很疼,慎哥儿细皮嫩肉的,身上也被抽出一道道的鞭痕,就连下巴也被抽伤了,嫩嫩的小脸当时就血淋淋的了,又一连挨了好几下,都是明面上能看得见的。
嘴里连声求饶,“大皇子,是小人错了,大皇子早晚是王爷的。”
大皇子打得兴起,李慎疼得大叫,叫声传的好远。
蓝翔殿今日是吴曦当值,听到喊声连忙进来解劝,大皇子一看惊动了人不敢久留也回去了,赵弘毅、方子颖听到消息也忙回来,传了太医给李慎治、闵靖远治伤,方子颖忙报到皇帝那里了。
皇帝的銮驾片刻功夫就抬过来了,陆大人跟在一旁,“李慎呢?他如今怎么样了?”
李慎跪下来磕头,低着头露出脖子上血肉模糊,“蕴儿,你这是怎么了?”皇帝没守住口,李慎连忙抬头看他,可把皇帝吓了一跳,小脸蛋上还有一道鞭痕呢,皇帝心肝都疼了,咬着牙骂道,“这该死的孽障!快,快传太医。”
小太监领命去传太医,这边皇帝稳了稳心神,看李慎精神还好,可惜白玉一般的小脸好几个血道子,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呢,皇帝心疼的心里哆嗦成一团,声音冷得像冰碴,“去,把大皇子给朕叫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