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早些年也是宅斗里跟头把式爬出来的,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是家里的方寸之地,老夫人不算太糊涂,还知道肉烂在锅里这个道理,知道老三、老四偷着他家,这些老夫人都认了,谁叫自己家里没有人能出来理事了。
只是涉及到外面,老夫人看不明白了,只看到吴家表面的风光。
“儿子不孝,不能答应了吴家这门亲事,这里有好几个不妥当,齐氏只是病着,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这一点,要是传了出去,别人难免会说我们家刻薄。”
老夫人连忙笑道,“哪里会传出去了,瑜山你只管放心,也就你的两个弟妹知道,她俩哪里敢说出去了,吴家二房的乔夫人更不会往外说了,连娘身边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
李鸣唯一指站在一旁的梅香,“她不是也知道了么。”
老夫人掩着嘴笑了,“梅香眼看就是你的人了,她哪里还会往外说去?娘知道你心里喜欢梅香这个丫头,娘一直给你留着呢,早些年娘不肯把她给你,也是这丫头能勾着你往娘这边多来几回,娘还以为你们俩早晚就做到一起了,那时候再赏给你,我的瑜山懂礼数,知道这是娘身边的丫头,这么些年竟没动过她,娘一直留心着呢,你现在身边少人服侍,就领了她家去吧,也不必要那些规矩,等新夫人进了门,你也不许亏待了梅香。”
老夫人又嗔着梅香,“怎不与你家侯爷磕头?这丫头都喜欢傻了吧。”
李鸣唯年轻的时候喜欢过梅香,那时候年轻心热,巴不得弄到手才好,老母亲不肯给他拿捏着他,梅香也假装清高也不肯贴过来,都这么些年了,李侯爷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早年间的这份喜欢,早就被绚烂的岁月磨得平淡了,老母亲却当做礼物送给他,李侯爷一摆手,“你先下去吧,先给你们夫人磕了头领赏去。”
看梅香关了门出去,李鸣唯要和老母亲说几句知心话,几位皇子眼看大了,如今这朝局懵懵懂懂的可不行了,“母亲,吴家的亲事实在有些不妥当,吴家是三皇子的外家,如今大皇子眼看就失宠了,二皇子聪明伶俐的,又有赵家支持,我们家要是和三皇子扯上关系实在不好,会惹了赵家忌恨的,母亲不要再搭理吴家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老夫人低了头琢磨了一回,“娘也觉得奇怪了,初一那天娘进了宫,还看到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当着我们也说了,说大皇子不如二皇子多了,又夸了二皇子孝顺,瑜山的意思是将来的太子会是二皇子?难怪太后娘娘指婚,把陆姑娘指给了赵家的大郎,都怨你不肯早点下定,慎哥儿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哎呀慎哥儿这孩子还不知道这件事,得早点告诉他,玉沁先不要和大皇子见面了。”
李鸣唯揉了揉额角,早就习惯老母亲这跳跃式的说话方式,这个茬打的,突然就拐到慎哥儿身上了,怎么还牵扯了玉沁和大皇子?刚才不是在说吴家吗,好在李鸣唯习惯了,沉吟一下故作高深的询问,“娘说的是哪个陆姑娘?卫国公的孙女陆嫣儿?”
“可不就是她,那个小姑娘长得又美,又知道孝顺”话还没说完李鸣唯赶紧截断了,要是由着老夫人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到哪里。
“可见儿子说的没错,吴家这门亲事实在不妥。”
老夫人张了张嘴,“瑜山你不知道,吴家那位小姐长得貌美,打着灯笼也难寻,母亲为了说成这门亲费了好大的力气。”
“娶妻当娶贤,要美貌的做什么,要为了这件事招了赵家忌恨就不好了。”
老夫人笑道,“可见瑜山你是个不明白的,吴家和赵家也做了一门亲事呢,吴贵妃的嫡亲妹子不是就嫁给了赵家的幼子?这也是太后指婚呢,可见太后心里也肯看顾吴家的,吴贵妃又有圣宠,这如何不是一门好亲事了?”
李鸣唯几乎想拿脑袋撞墙,真是越发说不明白了,老母亲也能说出歪道理。
老夫人接着说,“都怨你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你要是肯早点下了定,太后也不会把陆嫣儿指给赵家的长房嫡孙,这是多好的亲事呢,你偏不愿意,倒把慎哥儿给耽误了,你非说燕慈郡王家不妥当,圣上猜忌他家,太后老人家难道是个糊涂的?到肯让陆嫣儿嫁给赵家的长房嫡孙?瑜山你男人家不明白女人家的道理,就说眼下的吴小姐吧,年纪虽说大了点,也是那姑娘实在太好不肯轻易许了人家的缘故,那小姐又美貌又能干,陪嫁又多,这件事母亲给你做主了,由不得你耽搁了。”
李鸣唯无奈的叹口气,说是说不明白了,索性乱说起来,“儿子已经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小姐,早就情投意合定了终身,母亲就不要操心儿子的亲事了。”
老夫人忙问,“你相中的是谁家的姑娘?娘帮你相看相看,瑜山你不知道,吴玉秋长得一副好相貌呢,她们家又富贵,肯出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呢。”
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当笑话听吧。
李鸣唯站起来,“吴家的姑娘我是不要的,母亲也不用费心了,今后越发不要搭理吴家才好,吴家做事不密,这件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侯府的声誉要紧。”想了一下又添了一句话,“儿子相中的那个姑娘身份何等高贵了,眼下还不到说的时候。”
李鸣唯拍出两封书信,“母亲你看看吧,连姑爷和慎哥儿都知道了,弄得我面子也没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侯府的颜面何在。”
李侯爷说完转身出去了,看来他不在府里这几天,家里出了许多事了,刚走到月亮门这边,就看见乔姨娘聘聘婷婷的站在那儿,福了一礼笑道,“妾正要给夫人请安呢,没想到会遇见侯爷,侯爷万福。”
李鸣唯见惯这些故事了,心里也很受用,“你先家去,今晚上我过去看你。”
乔姨娘娇媚的笑,“侯爷可不许忘啦啊,让奴家傻傻的等着。”
李侯爷笑笑,这些傻女人好哄得很,想了想先到书房,找郭新成问问家里的事情,刚说着几句话,郭新成家的进来了,福了一礼犹豫起来。
李鸣唯笑道,“我府里都托付给你们两口子了,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又看着郭新成家的问道,“慎哥儿怎还不过来?磨蹭什么呢。”
郭新成家的惶恐的低了头,“大公子今个不能过来请安了。”
“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了。”
郭新成家的只好说了,“大公子不肯回来,说他身上带着晦气,怕冲撞了侯爷的红鸾星。”
李鸣唯气得额头的青筋乱蹦,“真是胡闹惯了的!根本没有影的事情,偏他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故意说这样的混蛋话气我,我是他老子,他还敢不回来请安!”
李侯爷气得在屋里转了几圈,郭新成两口子相互看了看都低了头。
“让玉沁过来一下。”李鸣唯吩咐道。
郭新成家的没动窝,“五小姐如今不在府里,大公子派了人接了五小姐过去,老夫人答应了的,连二公子、三公子四小姐八小姐九小姐也都不在府里,都在大公子那里,不过奴婢今个儿过去听说,小姐们都去了姑奶奶家里。”
李鸣唯一双锐眼看过去,郭新成家的不敢隐瞒说了一遍,李鸣唯恨坏了,慎哥儿这孩子自己胡闹也罢了,还接了玉沁、谨哥儿和八小姐也过去做什么,齐氏也真是,连这个也能答应了,可见是病得糊涂了。
想了想就到正房看齐氏,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齐氏病了侯爷心里也很伤感。
走到正房门口也没看见当值的丫鬟,李鸣唯一掀门帘就进去了,先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哭声,屋里一股难闻的汤药味,来到里间一看,好几个丫鬟都在这里围着呢。
侯爷皱了眉进来,“你今日好点了么?”
齐氏没想到李侯爷这会儿过来,李鸣唯坐在她旁边,地上的小丫鬟连忙出去了,只有彩蝶站在一旁服侍着,李鸣唯伸手摸了摸,齐氏瘦的肩胛骨都突出了,禁不住心下一酸,“也不过才几天功夫,夫人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如今还是吃苏太医的药?也得换个方子试试了。”
齐氏喘了一口气说道,“侯爷到后面哪个姨娘那里坐会吧,也省得过了病气,妾这会儿连头都没梳,也实在无力服侍侯爷了。”
李鸣唯叹口气,“你也不用挂念我,我有人服侍的,倒是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我这心里刀挖一般疼,赶明我给你寻一个好大夫。”
齐氏闭了眼睛,脸色灰白,嘴唇都没了血色,李鸣唯看了心里难过,闷头坐了一会,看齐氏静静的躺着似乎睡着了,一抬腿刚要走,就看见墙上有一快崭新的痕迹,那副挂了十八年的画不见了,李鸣唯紧皱着眉头,探寻的看着齐氏,齐氏苍白的容颜憔悴不堪,李鸣唯心里伤感,一低头就看见了扔在几案上的那幅画。
那幅画已经被拦腰撕成几片,李鸣唯恍惚的想起来,那幅画还是他们新婚时他画着送给齐氏的,齐氏那时候还很年轻,娇羞的说要留一辈子,特意找人装裱了挂在内室,看着撕成了几片的字画,李侯爷很是恼怒,“夫人,是你把这幅画撕了?你是什么意思。”
齐氏睁了眼睛,语气淡淡的,“没用了就撕了,侯爷早晚另娶,留着这幅画给新夫人添堵不成,还不如撕了干净。”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