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池塘实在没什么看头,池水结了一层厚冰,地面上还有些没融化的积雪,越发显得池塘的冰面肮脏不堪,就这么个破池子,王月兴擦着冻出来的清鼻涕,又偷偷的看了看副指挥使大人,王月兴实在搞不明白,副指挥使跑到这里挨冷风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站在一旁等着,等着副指挥使还魂。
慎哥儿想着心事,他没几年也该娶妻生子,这个世界的女孩从小受到的束缚太多了,是不可能明白他的,慎哥儿心里很孤寂,眼前是玉沁俏丽的身影,慎哥儿微微的笑了,两个人一起长大,他以前都是把玉沁当亲姐姐哄着的,他还没大到想终身大事的时候,齐氏和他说了那些话,慎哥儿大出意外,也就仔细的想想了。
五姐姐是个好姑娘,难得又是一起长大的。
慎哥儿微微的迷了眼睛,想着他那皇帝老爹,明显在为了他铺路,慎哥儿对皇位还真没什么兴趣,整天困在天下最大的牢笼里,听着大臣们扯皮吵架,从奏折上来判断天下大事,拥有生杀的大权,又束手绑脚的被大臣蒙蔽了去,那些御史言官动不动就要劝谏一回,说的全是一些陈词滥调,慎哥儿宁愿到边关效力,细数戈壁的黄沙,聆听古道驼铃,笑看漫天的风雪。
只是他要是到了边关,深宫里的娘该怎么办?
自由与责任到底那个更重要?
他能娶了五姐姐吗,皇帝老爹又会怎么想,陆大人又会怎么说呢,还有李侯爷,这些人要是安心拦着,他可不想最后弄个劳燕分飞的凄凉下场,如果他错过了五姐姐。这辈子真的能不后悔吗?就像这个世界的那些男子,新婚之夜才看到妻子,不满意了就纳妾。慎哥儿一阵恶寒,拍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得好好谋划才行,逼得皇帝老爹不得不答应。
慎哥儿微微的笑起来,王月兴看得毛骨悚然,他先入为主的心思,一心以为慎哥儿是个歹毒的。又亲眼看了慎哥儿诸多的手段。心里头就像有十几只小老鼠乱跑,胆突突的。
春晖堂那边的荷香来了,“大公子。老夫人让您过去呢,都盼了大公子好半天了,老夫人急得说一回哭一回,连奴婢看了都不忍心,这里风太冷,大公子还是和奴婢过去吧。”
慎哥儿稚嫩的小脸蛋被冷风吹红了,看了荷香一眼。“你回去好好服侍老夫人,就说我晦气重,在这里凉晦气呢,慎哥儿可不敢妨碍到她老人家。”
荷香不肯走了,低着头站着,慎哥儿也不搭理她。又在那里出神半晌。荷香小姑娘家家的,穿的又单薄。早就冻得发抖了,上下牙齿打颤,带着哭音哀求,“大公子。”
王月兴实在看不过眼了,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副指挥使,要么咱们先回去?”
慎哥儿看了他一眼,“你还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冻哑巴了呢。”
王月兴干笑着,“下官愚笨,不知道副指挥使的意图。”
慎哥儿瞪了荷香一眼,“你没见本大人和王大人在商谈公事?你还不离了这里呢。”
荷香只好低着头走了,慎哥儿微微一笑,让老夫人也难受一回吧,她最宠爱的宝贝孙子生了气,老夫人心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不是他气量小非得和老夫人较劲,实在是老夫人做事儿太过份了,孝道为先,慎哥儿也只能用这个办法让老夫人伤心。
“王大人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心里在骂我卑鄙无耻?你心里很怕我?”
王月兴嘿嘿干笑着,心里暗暗骂自己,眼前就是个小毛孩子,毛还没长全呢,有什么可怕的。
慎哥儿跳起来够树上的柳树枝,他个子小,跳了好几回也够不着,“你这个人就不能长点眼力见?没看见我在够树枝,快给我弄下来。”
王月兴苦着脸,我还以为你跳着玩呢。
拿了一根树枝也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慎哥儿一把抢过来,把树枝插在石头上的窟窿里,斜眼看着王月兴,“你这么怕我,就是因为我杀了周姨娘?”
慎哥儿单刀直入,王月兴苦着脸不吱声。
就听慎哥儿冷笑一声,“你以为她是我的娘,我这人连亲娘也能下手杀了,你心里就觉得害怕了,我问你是不是这样?”
慎哥儿逼问到脸上,王月兴禁不住抖了又抖。
“我要告诉你说她不是我娘呢?你又会怎么想?”
王月兴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慎哥儿冷笑着指着立在石头上的枯树枝,“你看到了没有?那天这里插得是个漂亮的风车,这池子上是溜滑的冰,我五岁的弟弟为了风车就掉进水里了,这是周姨娘暗地里的手脚,你说她该不该死了?”
这是侯府秘辛,王月兴恨不得捂了耳朵,心里又好奇的很,“她不是你娘?那怎么那些人都说她是你姨娘?”
慎哥儿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那些事,你问侯爷去,我从小就抱给那个女人了,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我只知道她想要害死我和谨哥儿,想要她儿子接管侯府。”
慎哥儿又狠狠的瞪他,“亏你还是暗云卫的人,脑子被驴踢过吧,我真要害死我亲娘,你以为陆大人饶得了我?还让我当副指挥使?陆大人生气,不过是气我自作主张罢了,他怕万一败露了不好收拾,与我的名声有碍,你这人还真是猪脑子。”
慎哥儿又狠狠的骂着,还委屈的掉了眼泪,还拿脚踢着,他身子小也踢不疼,王月兴嘿嘿干笑着,那颗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副指挥使大人耍小孩子脾气,王月兴挨了骂心里反倒舒服了,周姨娘的所作所为真的很该死,“指挥使大人,是下官错了还不行吗?”
慎哥儿委屈着呢,“你还偷偷的跟踪我。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剃了那两个婆娘的头发怎么了?我嫡母还活着呢,她俩就鼓捣让我祖母给我父亲娶新夫人。这个家就我嫡母最好了,她受了委屈我帮着出出气还不行了?”
慎哥儿坐在这里唠唠叨叨,说的王月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说话还插不进嘴,觉得副指挥使真的委屈极了,都是他太混账冤枉了副指挥使。让副指挥使受了委屈。暗云卫的人本来就没有是非观念,只是心里有一个朴素的道理,慎哥儿害死的不是亲娘。哪还有什么说的。
慎哥儿磨叽来磨叽去的,王月兴好几次指着远处的小丫鬟,慎哥儿理都不理,不时的抹一下眼泪,又连声抱怨他,泪水叫冷风冻成了冰疙瘩,眼睫毛也冻成了冰。满脸的稚气满脸的委屈,王月兴是条糙汉子,哪里会哄小孩子,急得他搓着手着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给你打一顿出气。”
又有小丫鬟跑过来看了一会儿。又跑回去报信了。几次三番之后,老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亲自坐了暖轿过来。
慎哥儿看了王月兴一眼,“是时候表现你的忠心了,一会我祖母让我到春晖堂说话,我也不好不过去,你估摸着一炷香时间赶紧进去叫我出来,我祖母心肠狠着呢,你没见梅香被祸祸成什么样了,她是我祖母身边的大丫鬟。”
王月兴想起梅香的屈辱也是义愤填膺,点头答应了。
老夫人的暖轿抬过来了,老夫人好说歹说,几个丫鬟架着,慎哥儿终于被老夫人接回春晖堂,“慎哥儿你怎么能和祖母生气呢,你知不知道祖母这颗心就跟刀挖似的疼,连你爹爹也给祖母眼色看,你祖母命苦,每日操心还不是为了你们?”
慎哥儿捂着脸就哭,他这一哭老夫人心软了,又是张罗着拿好吃的,又是张罗着拿好玩的,王月兴在外面高喊,“副指挥使大人,陆大人找你过去,快点的吧,陆大人一会等急了。”
慎哥儿吓得急急忙忙要出去,老夫人也无可奈何了。
离了春晖堂,慎哥儿又回头看了一眼,沐浴在夕阳里的春晖堂雍容而又雅致,房檐下结了百十根一尺多长的冰溜子,就像犬牙交错的一张利口,这里住了一个老妖怪,吞噬掉多少女孩子的青春,那个宠着自己惯着自己的好祖母,慎哥儿摇了摇头,迈开大步往前走。
慎哥儿这场戏也演完了,就过去见齐氏,齐氏躺着迷了一小觉有了点精神,心里默默筹划,她要把身后事都安排好,还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吃了身体的大亏,眼睁睁丢下儿女受苦,慎哥儿说了一席话,带给齐氏意外的惊喜,她要好好的利用起来,自己就是死了,儿女也会过得很好,眼光向玉沁身上瞄去,原来最不放心这个女儿,这小妮子命好,还有个慎哥儿等着呢。
玉沁早让小丫鬟看了一回又一回了,慎哥儿在池塘边发呆,后来又照着身后那个小老头连踢再打的,那个小老头躲避着,玉沁就猜慎哥儿是伤心了,因为周姨娘的死伤心了,还跟着酸了鼻子偷偷抹了一回眼泪,又不敢让母亲知道了。
小丫鬟跑回来说大公子往这边来了,玉沁连忙跑着迎出去,拉着他的手担心的问,“慎弟弟你伤心了吗?”
慎哥儿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烧,狠狠的瞪了玉沁一眼,“大毛衣服也不穿你就敢往外跑,冻不死你呢。”
一边脱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就给玉沁裹上了,又瞪了她一眼,大步往正房这边走,也不肯等着玉沁了。
慎哥儿见了齐氏先跪下了,“母亲和我说的事我答应了,我会想办法周全的,母亲不必担心。”
玉沁跟着进了屋,好奇的问,“慎弟弟你答应我娘了什么?”
一边脱了慎哥儿的那件大毛衣服,齐氏脸上带了一抹笑意,看了慎哥儿一眼,又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慎哥儿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