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侯爷到底还是回来了,紧赶慢赶的,回到府里天都黑了,李侯爷刚一回来,老夫人就派人叫他过去,遮掩住身心的疲惫,到春晖堂给老母亲问好请安。
老夫人掏出帕子,“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了,袁夫人和赵夫人先走了,世子妃告了乏也回去了,那起子没良心的一个个就都走了,娘拦也拦不住,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们,也是齐氏找她们作证,她自己又推说不舒服走了,也不知道陪客人,玉潭也不知道留下来照应,今日席面不好,这些夫人生了气也是有的,郭新成家的办事不利,要好好罚她一回。”
李鸣唯看着面前的花鸟彩绘茶壶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老夫人说了半晌,禁不住心虚起来,声音渐渐小了。
李鸣唯温言安慰,“母亲只管躲在家里享清福就是了,以后也别出外应酬,消消停停的过着日子罢了。”
老夫人急了,“我不帮你出去应酬怎么得了?齐氏撂了挑子,仗着皇后娘娘赏的那个嬷嬷不把你娘放在眼睛里,今日那嬷嬷也跟出来了,一心奉承齐氏。”
李鸣唯看见屏风后闪了一角衣影,“你给我滚出来!”
玉容赶紧出来福了一礼娇笑着,“爹爹万福。”
李鸣唯抬眼看着玉容,他喜欢打扮得妖娆的小妾,可自己女儿这么装扮了,就觉得说不出的刺目,指着她骂了一回,拽下她脑袋上的金步摇,三两下踩个稀烂,“滚回屋里去。把女戒抄写一千遍,不写完不许出来!”
“管家娘子呢?玉容禁足不许再出来了。”
玉容吓得花容失色,哀求的看着祖母,老夫人几次想张嘴说话,都被李鸣唯滔滔不绝的愤怒压了下来,一声也不敢言语,李鸣唯也不肯再安慰老母亲。一颗心纠结成一团。顶着寒风往正院走去。
正院这边很温馨,丫鬟婆子脸上都松快了,夫人把她们给了大公子。大公子也承诺会好好待她们,这些婆子走路都带了风,她们可比不得年轻的小姑娘,都一把年纪了大公子还肯要她们。婆子们都知道感恩。
齐氏和女儿聊了半天一颗心也踏实了,又亲眼看见姑爷对女儿真好。眼见天要黑了,就撵了女儿女婿家去,慎哥儿也回去了,玉沁哄着谨哥儿。齐氏疲惫的躺在那里昏昏欲睡起来,地上拢了炭火,熬着野鸡瘦肉粥。这是谨哥儿的,由丫鬟做了给谨哥儿吃。
李鸣唯顶着寒风进来。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府里多少丢脸,都和正院无关似的。
李鸣唯像一尊神一样进来,丫鬟婆子都提心吊胆的,玉沁福了一礼带着弟弟下去,齐氏微微动了动,似乎惊醒了,又颦了眉接着睡起来,李鸣唯恨不得能让她起来,狠狠的责问一回,心里又没有底气,看过去的眼光也晦涩起来。
就见宫里的柳嬷嬷进来,“侯爷万安,婆子有事回禀,夫人病体难愈,皇后娘娘听说了也非常忧心,如今还是吃药膳,药膳方子秦太医看过了,秦太医嘱咐让夫人静养,不可再耗费心力。”
李鸣唯和蔼可亲的一笑,“贱内有劳嬷嬷照顾了。”
又吩咐彩蝶赏了一百两银子,柳嬷嬷笑着退出去,李鸣唯让丫鬟在屋里支一张榻,他夜里要留下来照顾齐氏,交给丫鬟他不放心的,也不过去找那些姨娘了,只是一味的忧心夫人的病,彩蝶只好在东次间摆了酒,打发新买来的漂亮姐儿服侍。
柳嬷嬷捧了一碗药膳过来,“侯爷,这药膳是老身亲手调制的,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冬季里吃了最滋补不过,侯爷也吃一碗补补身子。”
李侯爷抬眼似笑非笑,“先放着吧,本侯爷一会就吃。”
柳嬷嬷笑着说,“侯爷您误会了,不过是炖的羊肉萝卜汤,又添了几味寻常的药材,些微有些药味儿,这手艺还是老身年轻的时候学的,还想在侯爷这里讨个恩典,老身有个侄子,被他老子丢到西郊的兵营里了,老身斗胆求侯爷照拂一二。”
只要没放那些鹿鞭之类的就好,李鸣唯吃了一口,竟然是上好的羊肉,炖的鲜嫩可口,些微有些苦涩的味道,笑着问了她侄子的姓名,记在心里了,柳嬷嬷心里感激不禁,又连说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李鸣唯趁机就说,“老夫竟然不知道贱内何时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柳嬷嬷哪里知道那些,“老身听说皇后娘娘肯抬举贵府的小姐,上一回颖国公少夫人进宫给张太妃请安,皇后娘娘就派了轿子接过去说话的,和少夫人聊得投机。”
李鸣唯脑袋上的青筋直蹦,原来还以为慎哥儿得了皇上的意,求了宫里派了嬷嬷,原来是玉潭的手笔!
气得他脑瓜仁生疼,还得带着满脸的笑意,“皇后娘娘心慈。”
胡乱吃饱了,一挥手赶跑了漂亮姐,李鸣唯要挽回候府轰然倒塌的形象,又回了夫人休息的里间,一看齐氏张着嘴睡得正香,李鸣唯就在榻上躺下了,彩蝶只好坐在地上,裹了一床棉被打盹。
夜渐渐深了,远远的传来更漏声,齐氏艰难的翻了身,听着屏风后边鼾声如雷,从枕头底下拿出两块写满了字的雪白娟帕,彩蝶连忙爬起来,“夫人可要喝口水?”
齐氏摇摇头,“扶我起来一下。”
彩蝶以为夫人要起夜,忙扶着夫人下了地,齐氏蹒跚的走到了屏风后边,就见李鸣唯四仰八叉的睡在那儿,齐氏坐在他身边,伸手拉过他的右手,在他食指上按了紫红砂,又按到娟帕上,彩蝶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捂了嘴一声不敢言语。
又帮着侯爷擦干净手指,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彩蝶扶了齐氏回到炕上躺好,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觉得腿都软了,齐氏也不想再睡了,靠在那里淡淡的笑着,听着那边如雷的鼾声,脸上也焕发了光彩。
蜡烛摇曳着火苗,灯花爆了又爆,齐氏微微的笑起来。
彩蝶心里也觉得安定了,她不知道夫人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夫人心里分明有算计,一点点的扭转了她们正房不利的地位,府里的宴席落花流水,她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也都有好的归宿,秦嬷嬷早相中了她,和夫人讨要过了,秦嬷嬷的小儿子是个出息的,帮着大公子管着铺子呢,今后她跟大公子做事,可比如今自在多了。
彩蝶静静的陪着夫人,窗户纸渐渐发白,微弱的光线从窗扉里透进来,炕上也没了热乎气,屋子里越发的寒冷了,彩蝶推醒值夜的婆子,命拢了炭火送进来,又灌了汤婆子,齐氏也困倦了,彩蝶扶着她又倒下睡起来。
李鸣唯起来时看他夫人还在酣睡,心里也是无奈,又想了一回心事,叫过余娘子问了府中的账目,夫人把府中的产业都归纳成册了,田地、房产、铺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慎哥儿这小子想要管家,一点油水也没有,府里的收入是有数的,他小子哪有机会刮油,李鸣唯禁不住得意的笑起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谨哥儿小着呢,慎哥儿也沾不着油水,还要为府里出力,李鸣唯摇头笑笑,他的贤妻好手段,又有几分黯然神伤,没了这么个能干的妻子,他府里到底有许多不便,就像这回,别人家分明不肯给他们侯府的面子,李鸣唯一时间又有些咬牙切齿。
命人叫姑爷和慎哥儿都过来,李侯爷好一番语重心长,又是好一番动情的伤感,姑爷不肯给面子看他表演,“潭儿吩咐我要让我岳母高兴,我先过去看我岳母去。”
还潭儿吩咐的,好一个夫纲不振。
李鸣唯深深鄙视的同时又觉得欣慰,女儿就算嫁出去了也得听他的吩咐,也得维护着侯府的脸面,有谨哥儿这个幼弟在,潭儿又怎能不为了侯府着想,砸了的场子想法找回来,有了潭儿又何愁他安国候府无人出去应酬。
心里想着七七八八的,看着面前的慎哥儿气不打一处来,李侯爷对这个儿子抱着很高的期望的,想要他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李鸣唯摇摇头叹息不已,这小子要自毁前程,他这个老子也难出手帮他,一指面前的椅子,李侯爷要敲醒这个混小子。
慎哥儿含笑坐在那儿,“父亲有何吩咐?”
“你小子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你弄丢了侯府诺大的家业!”
慎哥儿挑挑眉毛诧异道,“爹爹何出此言?侯府的产业儿子还没接手呢,又怎会弄丢?”
榆木的脑袋不开窍!
李侯爷被气笑了,“傻小子,你母亲把你给耍了,你以为管家有点油水?你母亲命人登记造册,又请了人做见证,将来府里这份产业就没有你的份了。”
一边带着嘲讽看着慎哥儿,想要看到慎哥儿气急败坏的跳起来。
慎哥儿笑了,“好叫父亲知道,产业登记造册是儿子的主意,儿子两年前就发过誓言,绝不会觊觎侯府的产业,您好容易划拉的这点家底您留着吧,慎哥儿还真没放在眼睛里,就是将来谨哥儿长大了,他也未必放在眼睛里。”
慎哥儿一双眼睛波光潋滟,“父亲要是不放心,您收回成命就是了。”
李鸣唯气得肝都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