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公主说着皇家的安排,皇后要求太子妃通读儒家经典,精修书法绘画,乐器也要有所涉猎,派了冯大家教授太子妃学业,冯大家是有名的才女,先帝时就在宫中教习宫妃,深得两代帝王看重,皇家这番安排也是看重太子妃的意思。
皇家挑选女官陪同太子妃,往长远说对太子妃只有好处,等到太子大婚,太子妃和宫人也熟悉了,便于将来掌管后宫事务。
玉潭脸上带出真心的微笑,“皇后娘娘慈悲。”
玉沁忍住眼泪,皇家这番安排,往后再想见姐姐就不容易了,这就是她的命了,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玉沁不由的想起慎哥儿,如今慎哥儿是太子殿下了,几个月不见,漫长的就像好几年,她做他的太子妃,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好接受。
玉沁垂着眼睫毛神游天外,细白的小手揉着手里的帕子。
丹朱公主和玉潭商量,“姑奶奶也知道的,我过门三天就随你爹爹去了江南,对府里实在不熟,太子妃的下处关系非小,还得姑奶奶帮着参详。”
玉潭心里把各处寻思一遍,没一处妥当的,有数几个比较好的院落相对较小,容纳不了太多人,太子妃的扈从要安置在周围,又要与府中各不相干。
丹朱笑道,“我也请示了太子,太子说姑奶奶总有办法。”
玉潭听了苦笑一下,“府中最好的位置是祖母的春晖堂,其次是昔日的正房,后院住着姨娘们,让她们搬出去好说。只是没有让太子妃住在正房的道理,暮霞院母亲住了,母亲新婚不便挪动,碧华轩还算精致,太子小时候也住过,那一处有一点不好,院落太小又四通八达。下人经常从门口路过。又与春晖堂极近,那一处也安置不了多少人。”
玉潭说完笑了,“其余几处更是狭小。沁儿住在正房的东厢房,谨哥儿和八妹住在西厢,芳儿和她姨娘住在后院,要说空闲。老院子倒有几处好地方,母亲不知道我们家的往事。当年祖父没了分了家,府中砌了一道院墙,府邸一分为二,伯父嫡长子。独占了府邸三分之二,我们住的那边原是爹爹和两位叔叔共享的,后来伯父早逝我爹爹袭爵。大伯母不肯让出正房,爹爹在我们这边重修了府门。又拿出银子给两位叔叔买宅子,是以侯府规格紧缩,老宅子那边许多年无人住了。”
丹朱听了眼神闪了闪,“长房如今还有什么人?”
玉潭笑道,“长房的伯母出自柳家,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唯一的嫡女与吕先为妾,吕家犯了事,她跟着充军发配没有消息,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那边大小姐做主,一个入宫为嫔,一个嫁做商人妇,庶出的儿子六岁时出了意外,长房香火传承断了很久了。”
丹朱笑道,“长房无后,房舍闲置怪可惜的,我想那边应该是极清净的。”
玉潭听了也笑了,“爹爹与母亲成亲时,太子帮着料理诸事,太子曾经想把新房安置在老宅子,爹爹没肯答应,爹爹的意思府门都搬到这边了,开工破土的还要选黄道吉日,爹爹新婚临近,也来不及收拾了。”
丹朱听明白了,太子想必想把太子妃安置在老宅子,只是这话不能由他说。
老宅子没有空置的道理,丹朱笑道,“还请姑奶奶过去帮我一回,你爹爹派了郭新成,他再忠心也是下人,有许多事不便让他帮着拿主意。”
玉潭推脱了笑道,“出嫁的女儿,那好在娘家指手画脚。”
丹朱笑道,“只求姑奶奶陪我走一回,早日完了差事,太子妃的教养不敢耽搁了。”
玉潭不好再推托,只好答应下来。
丹朱又笑了,“我想把玉芳和小润儿接回去,还有两位小哥儿也该回家了,我占着嫡母的名分,若是不肯管教儿女对名声不好,姑奶奶名声也不好。”
嫡母管教子女是大义,玉潭说不出什么来。
丹朱不等玉潭说话就笑了,“我听说姐姐临走前对儿女有过一番安排,你爹爹和我说过,太子也说过这话,润儿托付给了姑奶奶,谨哥儿托付给了大公子,如今的格局又不同了,太子不便照拂谨哥儿,我是太子堂姐,又是谨哥儿的嫡母,皇帝指婚,你爹爹看重,又有太子一番托付,还请姑奶奶体谅,过几日谨哥儿病情痊愈,我也该接他回府了。”
玉潭没有强留弟弟的道理,心里再舍不得,也只好笑着答应了。
丹朱松了口气,她若是不照拂几个儿女,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玉沁刚才一直没说话,她也不好答言,公主嫡母要接了谨哥儿、玉润家去,玉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想让二姐姐轻松一些,又怕弟弟、妹妹跟着嫡母受委屈,玉沁又一想她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呢,她也回家住着的,嫡母想必不能亏待了弟弟妹妹。
玉沁第一次觉得她这个身份也挺好的,心情变了,脸上也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商议得差不多了,玉潭过去和婆婆请示,要陪公主回去,郑氏笑着答应了,丹朱又特意带了玉芳,辞别了郑氏,约好那天得了空好好聚聚,丹朱大车小辆的回府了,却不进侯府的正门,直奔老宅子的大门。
长房无爵位传承,原来的府门早就拆了,眼前只是平常门户,郭新成接到传唤带着人等在府门前,恭迎公主进府,再好的景致没有人打理也荒芜了,院落掩埋在荒草里,狗尾巴草都到处疯长,玉潭真没想到这里破败成这样,丹朱也是难掩失望,命郭新成传唤三乘软轿,母女三个坐着软轿四处观光。
玉芳没想到她也有坐软轿的资格,有心推辞了又怕嫡母寒心,少不得坐了,跟在后面各处浏览,老宅子这边长久无人居住,各个院落都落了锁,齐氏活着时每年派人过来打理,今年齐氏没了,侯爷也不在府里,没有主人委派,疏于管理的花卉恣意的盛开,爬山虎爬的到处都是,野生的喇叭花点缀其间,不堪重负的树枝垂向地面。
五进的正房轩昂壮丽,丹朱进来看了一圈,屋里也放了几样家具,都拿布蒙着,蛛丝结满了雕梁,糊窗的绿纱陈旧得灰扑扑的,这是没有人气的房子,丹朱不敢久留。
又坐了软轿四处查看,绕着府邸逛了大半圈,抬轿子的婆子累得汗流浃背,终于找到幽静的兰香园,也是五进精舍,旁边各有两间小耳房,这里离正房很远,闲杂人等轻易不过来,丹朱和玉潭相互看一眼,心里都满意了。
接下来就是派人收拾,交给郭新成家的就行了。
公主想把谨哥儿带在身边教养,和姑奶奶商议了,把这边的正房收拾出来,西间屋留给八小姐玉润,东次间留给腹中的孩儿,让谨哥儿住在后面的院落,玉芳住在离正房不远的漪兰小筑,敏哥儿住在稍远的渺风楼。
公主这番安排完全把敏哥儿排除在外了,玉潭觉得不妥,尤其谨哥儿脾气不好,不适合放在公主身边。
“母亲不知道谨哥儿的脾气,谨哥儿混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他小孩子家没深没浅,冲撞了母亲彼此都不好,女儿以为,莫若让谨哥儿和敏哥儿住在一处,那院子也大,先让他们俩个一起住着,过两年再给他俩分开。”
丹朱上下打量玉潭,笑了,玉潭有些尴尬,嫡母眼中的神色分明不以为然。
丹朱公主似笑非笑的,放开住房的安排,反而说些别的,“陛下传了口谕,把你爹爹一顿痛骂,你爹爹吓得不轻,一连好几宿都睡不好觉,又要忙着剿匪,整个人都瘦了,姑奶奶胆大妄为,你爹爹几乎啼血。”
玉潭尴尬的笑了笑,“都是女儿年轻没见识,让爹爹生气,母亲担心了。”
丹朱斟酌着用词,“你爹爹很生气,气得几乎爬不起来了,写信怒骂信纸废了几回,我坐在一旁研磨,想劝几句又不敢,太子回归这件事,姑奶奶怎么看?”
玉潭见嫡母一脸的郑重,心里踌躇着,“刚听到消息时我们姐妹吓了一跳,一开始不敢相信的,有明发的上谕,由不得我们不相信,我爹爹他,他说过什么没有?”
丹朱嘴角微翘,“你爹爹吓得半死,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直到两天后陆大人来了,告知当年的真相,你爹爹方才知道养了十二年的儿子竟然是龙子。”
玉潭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爹爹竟然不知道?!
丹朱优雅的一笑,“这些都是周姨娘暗中做的好事,你爹爹完全被蒙在鼓里,敏哥儿周姨娘所生,谨哥儿实在不应该和他亲近了。”
丹朱简略的说了当年的经过,玉潭几乎目瞪口呆了。
丹朱莞尔一笑,“姑奶奶一向大胆,连圣意都敢违背,姑奶奶这回该明白了,李家并没有教养之功,反倒有欺君之罪,陛下为了名正言顺的认回太子,不得己给了李家恩典,姑奶奶你想想看,要是没有周姨娘横插一手,太子早被救回宫中教养了,皇后孤苦十来年,皇帝那些年不肯早立太子,抱着一线希望寻访,天可怜见,太子终于找回来了。”
玉潭不禁冷汗淋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