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哥儿么,诚哥儿小了点,不过尚父还有江南一行,府里又没个正经主事的,诚哥儿跟着他姨娘倒是耽误了前程,让玉芳看着他,等他再大一点也该进学了。”
风一下一下的扫过脸颊,大树的浓荫下还是蛮舒服的,在这树荫下说话,倒有一丝坦诚相见的意味了,太子肯对玉芳的婚事用心,那是玉芳修来的福气,李侯爷巴不得答应了,他如今只有三个儿子,诚哥儿年纪太小,还没到过太子身边呢。
太子答应了下来,李鸣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执了茶壶帮周蕴续了茶水。
太子肯答应下来,太子心里还是看重他们李家的,李鸣唯忙说着感恩的话,“诚哥儿能得了太子眷顾,这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老臣敢不肝脑涂地报效朝廷。”
李侯爷话音未落,树上的小鸟馈赠了礼物,一滴稀糊糊的东西滴落在他头上,李鸣唯伸手一摸弄了一手,当时脸上就变了颜色,这是相当不吉利的了,忙掏出帕子擦干净了。
“树上这鸟不认识侯爷,想来是侯爷忙于国事不常在家的缘故。”
周蕴含笑说道,李侯爷不禁多心,总觉得太子眼里有奚落之意,仰头看看老榆树浓密的枝叶,这树能有上百年了,枝叶间透过点点阳光,树上的鸟儿躲在枝叶间喳喳的叫呢,李鸣唯怕鸟冲撞了太子,就请太子到屋子里叙话。
周蕴笑着没动弹,“这能有什么了,尚父还是带兵打仗的,连个鸟屎都计较起来。”
一边笑着递给他一块玉佩,“这玉送给尚父辟邪。”
李鸣唯心里一暖。忙伸双手接过来,周蕴笑道,“玉佩也不是白给你的,尚父要帮我办一件小事情才好,尚父这回到江南,还是把绛仙发嫁出去吧。”
绛仙那丫头在密折上什么话都敢写,那可是连皇帝都要看的。她一天抄一首情诗还嫌不过瘾。竟然自个写了起来,绵绵的情话越写越厚,越来越肉麻。渐渐的分不清主次,她以为朝廷的驿站专管给她传信的了。
皇帝当初不过笑了一回,见得次数多了什么话也不说了。
李鸣唯看着太子笑道,“陛下吩咐过了。让把婢女绛仙送到宫里与太子做个红霞帔,这是那婢女的福分。也是老臣府里的喜事。”
“我父皇还说了这话?”周蕴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李鸣唯笑着点点头,“老臣恭喜太子了。”
“绛仙跟了我几年,总有些情分在里面,我又不喜欢她那样的。让她进宫做什么呢,没的耽误了她害了她一辈子,她若是肯嫁。尚父还是把她嫁出去吧。”
皇帝哪里会在意一个婢女,这是看她实在不像话了。怕传出去妨碍了太子的名声,给她一个低等的红霞帔身份,关进深宫里面罢了。
李鸣唯答应下来,又笑了,“上回接了太子的信,老臣让秦嬷嬷和她说了,绛仙当时就寻死觅活的,又是上吊又是跳井,嘴里说着那些不堪的话,她是太子的人,老臣万万不敢逼迫了她,万一她轻生殒命,倒成了老臣不肯容着她了,那绛仙愿意入宫,陛下也有了恩旨,这是一桩好事呢。”
“那就是她的命了,我给了她机会,她要跳火坑也由着她。”
周蕴眼神微冷,转了话题,不说绛仙了。
询问方子颖为什么跑了,奏折上有些话说的不详细。
李鸣唯就滔滔的说了一回,临了恨恨的说,“周家那个庶女可恶。”
周蕴听了轻轻的一声笑。
李鸣唯脸上还端得住,“方子颖年纪还小,那些卖命的地方老臣不放心让他去,小股的匪盗又没有多少功劳,方子颖想着早些立功,又和他二哥堵了一口气,方子颀多问了几句周家的庶女,子颖那小子就急了,说他二哥不相信他,连夜就跑了。”
周蕴弯了嘴角笑了,“子颖性子太急燥,这回江南的功劳可没有他的了。”
李鸣唯帮方子颖说了几句好话,方子颖还是很有韬略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朝廷自有法度,子颖一心想着立功劳,又有哪个不想着立功呢,若都成了他,还像什么样子了,子颖这样子任性,天大的祸他都敢闯,实在难当大任。”
周蕴看着李鸣唯笑道,“尚父以为我说的如何?”
李鸣唯想了一下,“方子颖到底年轻些,不定性是有的,他很勇猛,也善用智谋,他有一身好武艺,为人也仗义,在年轻一辈里实在是个人才。”
周蕴摇摇头,“子颖难做一方主帅,他不肯屈从人下,不是好将领。”
方子颖不过十六岁,又和周蕴要好,周蕴给了他这么个评价。
有些人做朋友是极好的,方子颖急公好义,为人豪爽重情,可是他这喜欢自作主张的毛病实在不让人放心,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他一个小小的校尉敢自作主张跑了,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方子颖幻想一举成名天下知,就像赵弘毅那样。
他实在不是统帅三军的人才,周蕴在心里轻轻的划去了他的名字。
李鸣唯不肯为了方家多说什么了,方子颖这回错的太多,太子把他放在江南的军中慢慢的历练他,就是想将来提拔他,江南一番动作正好累积军功,方子颖自作主张跑了,眼里盯着贵州那边的大西瓜,不肯捡江南的芝麻,贵州那头他哪里插得进去。
方子颀为了他弟弟上了多少火。
天边的白云朵染了一丝淡红,不一会就霞光漫天了,丹朱公主的灵堂设在暮霞院,她生前住过的地方,周蕴站起来,“我给公主上柱香也该回去了。”
李鸣唯连忙陪着往灵堂那边走去。
刚拐过那道曲谢,就见前面站着十几个妇人,当头的是李侯爷的两位爱妾,三位庶女的姨娘,三夫人、四夫人打扮着也过来了,这两位妇人头发都长出来了,戴了满头珠翠,从家庙里回了家,三房、四房几个嫡庶出的小姐也都来了,打扮得袅袅娜娜的。
李鸣唯当时就气黑了脸。
乔姨娘仗着往日和周姨娘要好,迎上来笑道,“妾命小厨房办了酒席,还请太子爷赏脸,小姐们都想敬太子一杯酒呢。”
六小姐玉莲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绯罗蹙金纱衣,鹅黄色百褶裙,小小年纪,手上还似模似样的挽着一条翠软纱,腕子上拢了几只金镯子,脖子上戴着五彩的璎珞,发间插了好几样珠翠,玉莲聘婷一礼,脆生生的说道,“奴见过太子哥哥。”
后面的姐姐妹妹们都福了一礼,娇声软语的喊着太子哥哥。
周蕴用折扇挡了脸,连忙侧身回避了,“男女有别,尚父还是请姐妹们回去吧,周蕴可不敢唐突了姐妹们。”
李鸣唯吼了一嗓子,“太子在此,你们也敢冲撞了,还不滚回去。”
一干女人只好带走了一阵香风,有两个妹妹频频回头。
无奈太子谨守礼仪,只从扇子骨的缝隙里偷看她们,见她们都走远了,周蕴笑道,“三房的玉颜打扮得最好,小妮子有几分颜色,四房的玉瑶也不错,尚父的六女儿也长大了,今年也有十来岁了吧。”
李鸣唯脸都气得发紫,“臣治家无方让太子见笑了。”
“到了尚父家里,弄孤跟个大姑娘似的,还得拿扇子遮脸,几个妹妹都大了,她们姨娘心里难免有些想头,还有三房、四房的两位夫人,恨不得把女儿塞进孤的被窝,尚父故意留空子让她们进来,不知道尚父心里做何打算?”
“都是老臣治家无方,老臣该死。”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老臣愧疚的无地自容了。”
李侯爷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了,嘴里没口子的请罪。
周蕴看着他笑道,“尚父心里真是好算计,尚父故意如此行事,您要是不透出消息,这些个女人再也进不来,也来不及梳妆打扮,尚父刻意自污,想必我父皇让尚父为难了,您倒是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李侯爷的心思哪里能瞒过太子,当初口没遮拦的时候,李侯爷最擅长揣摩人心,父子俩坐在书房,李侯爷什么心里话不说了呢,对他看重的慎哥儿着意提点。
李鸣唯只好老着脸笑道,“究竟也没什么,陛下派了花鸟使到江南挑选良家女子,充实太子还有诸位亲王的后宫,老臣的老母亲也有资格选送美女,有四位可以得紫霞帔的身份,老臣实在是想要家里再出一位妃子,才如此荒诞行事。”
“尚父就会和我掉花枪,你分明故意告诉我这些罢了。”
李鸣唯只是磕着头不肯说话。
周蕴不禁笑了,李鸣唯这人狡猾的很。
皇帝重用李侯爷,一来李侯爷真有这个本事,二来他也有这样的身份,皇家最忌讳外戚专权,对于手握重权的安国侯,皇帝心里怎么会不忌惮呢,皇帝尤其怕他百年之后,李鸣唯仗着养育过太子专权。
李鸣唯故意犯下如此疏漏,落了个治家不严的名声,又有他糊涂的老母亲,皇帝能容得下他亲家糊涂,容不得他有好名声。
周蕴一声轻笑,压低了嗓音,“我说爹啊,你还和我玩这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