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殿里灯火通明,陆禀跪在地上痛哭,哭着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先皇,囚禁了十几日,这回才见着了皇帝,陆大人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赵家包藏祸心,陛下要斩草除根啊,臣不能眼看着先帝的基业毁于一旦。”
好嘛,他这回还成了毁了先帝基业的昏君。
周蕴手里转着念珠,脸上冷冷淡淡的,“陆禀,你可知罪?”
“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臣,”
陆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周蕴站起来踹人,“你这个蠢材……”
要讲骂人,周蕴一点也不逊色于先皇,陆禀一开始还觉得亲切,当听到刘海假传口谕,还要害了小太子,陆禀急了,瞪圆眼就要请命,周蕴一连踹了他好几脚,“赵家包藏祸心朕还会不知道?你以为朕逗着赵弘毅玩啊?朕在他身上下功夫,还不是为了找到幕后的人!”
周蕴气恨良久,“朕交给你个差事,礼部尚书吴良螭在皇陵守孝,你也过去吧,不要让野兽吃了他,不要让他发现了你,你跟着他三年,看看他暗中都和什么人来往了,这件事交给别人孤不能放心,只好交给陆大人了。”
陆禀听说先皇去世不吃不喝起来,想要跟随先帝去了,这片愚忠之心周蕴不会感动,他只觉得很可笑,他不能让陆禀死了,让翠墨守了寡,于是连打带拍,连拍带哄,陆禀终于知道他错了,他打乱了皇帝的布局,陆禀愧疚极了。一意要将功补过,
让他到深山老林子里待三年吧。
哄走了陆大人,周蕴揉揉额头,陆大人的忠心也难消受。
帝国走上了运行的轨迹,皇帝上早朝了,百官心里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皇帝监国七年。当太子的时候温良谦恭,做了皇帝仁孝无双,要不是众位大臣苦劝。皇帝就留在皇陵守灵了,皇帝忒有孝心了。
百官不敢揣摩了圣意,偷偷猜猜还是敢的,谁心里不打个小算盘。
陈执中憋了一口气。两场较量,皇帝占了上风。
看着高坐在宝座上的皇帝。陈大人跪下来,“臣有本启奏……”
陈大人滔滔不绝起来,指着江南的税赋开始说,一连串枯燥的数字。前后几年的对比,又开始旁征博引,先帝那时候往往不耐烦听下去。干脆就依了陈执中的建议,这招可是陈大人的拿手绝活。能把人说得昏昏欲睡。
皇帝似乎在认真倾听,等陈大人告一段落了,皇帝说了一句,“陈大人的奏章,朕一时难以领会,先交给户部讨论,有了结果再说给朕听。”
陈大人也不纠缠,“臣还有本奏……”
皇太子到了读书的年纪了,陈大人建议太子早些搬到东宫,皇太子大了,在皇太后跟前不免耽搁了学业,周蕴脸上看不出喜怒,等陈大人说完,周蕴询问道,“依陈大人之见,东宫太傅一职由何人担当?”
“大儒宋先生,墨泉书院的山长,此人博才多学……”
周蕴听他说完,“宋先生的大名朕仰慕已久了,听说此人不慕权贵,刚正不阿,不过此人从未出仕,朕以为他担任东宫太傅有些不妥,还是再议吧。”
陈执中极力的推荐,周蕴淡淡的笑了,“既然陈大人说的这么好,朕恩准宋世雄到皇家书院讲学,陈大人以为如何?”
陈执中的长子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极有才干,剩下几个儿子也有为官的天分,女婿冯惠宁领了盐道的差事,陈执中心里懊恼不已,他明面上抬举宋先生,实际上想要打压,墨泉书院这些年来名声大噪,许多年轻官员都出自宋先生门下,宋先生若做了东宫太傅,墨泉书院难以延续,皇太子还小,等太子成了气候,宋先生也行将槁木了。
文臣之争,着眼于传承。
没想到皇帝真个抬举了他,宋世雄若到太学讲学,往后的文坛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肠子都要悔青了,陈执中看着皇帝,“宋先生若能到太学讲学,也是文坛幸事,东宫的教育很重要,老臣始终以为,宋先生知识渊博,为人高风亮节……”
周蕴听他说完,“朕会考虑的,待朕见过宋先生再说,东宫太傅关系重大。”
陈执中看了看皇帝一眼,“臣还有本奏……”
周蕴当太子时还担任太府寺判事,管着左藏库,掌管财货政令,以及库藏,出纳,贸易诸般事宜,说穿了就是管着先皇的私房钱,和皇商做买卖,如今他当皇帝了,日理万机,这些部门也该选贤能之人为官了。
周蕴听陈大人说完笑了,“朕昔年为太子,兼领了这些差事,皇考屡次夸赞,说朕办事用心,库府日渐丰盈,如今朕为天子,这些差事就交给太子好了。”
“太子幼小,如何当得起这样的重任?还望陛下三思。”
周蕴看着陈大人老神在在,“嘉和皇帝三岁登基,连天下都能治理,皇太子如何不能管理小小的太府寺?”
那能一样吗!?那不是死了皇帝爹,只好坐了那个位?!
陈执中恳切的说,“皇太子尚未开蒙,”
周蕴笑道,“嘉和皇帝三岁的时候也未曾开蒙,有忠心的臣子辅佐,成就了一代帝业,皇太子身边也会广选贤臣辅佐,皇太子做不了主,朕还能不指导他?”
皇帝手里的权利还想抢了去?周蕴哪里肯给出去,左藏库是他几年的心血。
陈大人又有本启奏了,这回的建议是关于刑部的,建议取消了暗云卫,与刑部合并了,滔滔不绝起来,这回有附议的大臣了,暗云卫是大夏朝独有的,朝臣心里都没有好感。
周蕴就把脸撂下来,“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先皇把暗云卫交到朕手里,总有一些道理,这件事三年后再议吧。”
周蕴站起来,“退朝。”
陈执中满是皱纹的老脸一片平静。
周蕴下了朝去看皇太后,皇后正好也在,周蕴见了礼坐下来,太子又给父皇见礼,小脸蛋晒得爆了皮,头上身上全是热痱子。
周蕴打量着他的儿子,嫌弃的说道,“他怎么这么笨啊。”
皇太后当时就不愿意听了,玉沁白了他一眼,小青钰委屈的眼泪围着眼圈转。
周蕴冲小青钰招招手,“知道你象什么吗?你像了你母后养的那只鹦鹉,教它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句自己的话也不会说,你连阿黄都不如,阿黄还知道讨人欢喜呢。”
周青钰委屈的哭起来,“我比阿黄聪明,皇爷爷都说我聪明。”
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皇太后不禁为孙子抱不平,“有你父皇这么说话的吗?青儿快别哭了,你父皇这是疼你呢。”
周蕴看着母后笑了,“这小子都这么笨了,儿子少不得费费心,好好教教他,给他找了个差事,太府寺判寺,也算七品京官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担当起来。”
皇太后神情严肃起来,“这不是你一直担着的差事?”
“陈执中建议选贤臣接任太府寺,儿子一想啊,总不能让阿黄接任吧?干脆交给太子吧,他连先行官都抢着做,一个判寺也不在话下。”
“朝中的政事母后不能干预,你想让青儿挂个名,这些事也得有人管吧?”
周蕴笑道,“翰林院不是有年轻的庶吉士吗?儿子选两个教这笨小子读书,东宫那边闲着吧,让这笨小子住在龙德殿,把东边的偏殿腾出来,留给他办公。”
皇后和太后相互看一眼,眼睛里都有些惊喜。
若真让青钰一个人住在东宫,她们如何能放心了,太监趁机糊弄起来,好好的孩子都能给教坏了,太子就该住在东宫,这样的规矩太后也无能为力。
“你是说让青儿留在龙德殿?他不会打扰了你?还有,你,天子以日代年,再过几天你也除了孝,青儿留在你那里多有不便。”
周蕴笑道,“你儿子还想留在皇陵结庐而居呢,总要守足了三年孝,不让那些文官说嘴,笨小孩留在我那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玉沁听了欣喜万分,期盼的看着太后
小青钰听了半晌,不大明白大人说的是什么,他只记得父皇叫他当个太府寺的官,他又不知道太府寺是做什么的,无知者无畏,小青钰见父皇还叫他笨小孩。
青钰委屈的扁着小嘴,“我不是笨小孩。”
周蕴敲敲他的头,“你这里不开窍呢,还敢说不笨了。”
周青钰小朋友倔强的劲头上来了,抱了猫问道,“我都会背诗了,阿黄可不会,我比阿黄聪明,我还会写字了呢。”
看着跟猫比聪明的儿子,周蕴无奈的一摊手,“他怎么这么笨啊。”
“你会背诗算什么,鹦鹉也会背诗,你会写字,人家阿黄还会画梅花呢。”
皇太后对这个儿子没办法,真是一点皇帝的样子也没有,皇帝和太子在这绊嘴,一句是一句的,太子童言稚语惹人发笑,皇帝也强不到哪去,还得太子让着他。
玉沁是周蕴逗着长大的,见惯了他的花样,他终于肯对小青钰用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