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小岛美不胜收,坐了小船过去,远远的看到小岛上一片火红,蔚蓝的天空下湖水是那样湛蓝,方子颀站在船头欣赏湖光山色,长身玉立,空荡荡的衣袖临风飘飘,周蕴背着手站在他旁边,也看着这浩淼的湖波。
小船靠了岸,周蕴看着方子颀笑道,“此处景色如何?”
方子颀淡淡一笑,“不过是些民脂民膏罢了。”
周蕴冲他瞪眼,“二哥惯会煞风景,你们家不也有个静月湖?”
笑意晕染上了眉梢,方子颀含笑看着周蕴,“我们家那个也是些民脂民膏,连我们家的宅子还是开国初年朝廷赏赐的,万岁爷忘了不成?”
周蕴指着紫宸宫笑了,“二哥和我查看一番吧。”
紫宸宫布满灰尘,清凉殿里连那天桌上的瓜果都在,枯萎腐烂了,有些小蒙虫在飞,方子颀看了一圈,又看着银冰鉴,还打开看看结构,周蕴笑道,“这东西也是民脂民膏,先不说夏天耗用的那些冰,这柜子也用了不少银子,还有那些缕空的工艺。”
方子颀正色道,“万岁不该如此安逸享乐,赏赐了微臣如何?”
周蕴顾左右而言他,“露明的是旁边的屋子。”
方子颀淡淡一笑,满眼的写意风流,跟随周蕴过来,也是一室的灰尘,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房梁上也有攀援的痕迹,侍卫就是从这里上去搜查的,方子颀拿起飞爪往上一抛,借着力纵身一跃到了房梁,周蕴一声喝彩,“二哥好身手。”
说话间周蕴也上去了。顶梁上漆黑,但见些檩子相互压着,方子颀往东北角移动,少了一只手,狭小的空间有些不方便,周蕴打着灯笼,艰难的爬到了边缘。方子颀摸索起来。终于找到了伪隔断,往里一拉,就像开了一扇窗。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伪隔断空隙很小,从外面才看不出来,方子颀探出头去看了看。墙壁不起眼的地方有落脚之处。
周蕴伸手拉住他,“二哥下去不便。你不要下了。”
方子颀笑了,拿飞爪固定住,顺着绳索下来,周蕴也跟着下来。
“陛下好功夫。这些年也没搁下来。”
“二哥没了一只手,还有这般功夫,周蕴只有拜服的份了。”
方子颀脸上涌起一阵潮红。剧烈的咳嗽起来,周蕴想起来他当年肺部受伤。吸了些灰尘受不住了,轻抚着他的后背,“二哥坐下来歇息一会?”
方子颀调匀了气息,“成了半个废人了。”
沿着路径寻到小太监的住处,都是二十几人一铺大炕,少了一个人,和他同住人的会发现不了?周蕴命人关押,还没提审,这些小太监关了一个来月,每天吃了就睡,精神早就崩溃了,有人来问话,知道什么巴不得都说了。
方子颀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死的太监叫小四,影子一样活着,管着打扫的差事,划船的几个小太监嫌疑最大,岛上的消息想要送出去,离了船怎么传递消息,这几人神态不像作伪,都一脸的冤枉,周蕴也不在意,潜伏了那么久的探子,哪可能轻易留下痕迹。
这些事交给方子颀烦心去,周蕴换了衣服,拉着方子颀到看鹤楼观景。
阳光下的小岛美轮美奂,紫宸宫琉璃瓦重檐的屋顶,掩映在花树之间,有飞鸟在天空轻盈的掠过,湖边许多枫树,叶子半红半绿的,方子颀点头赞叹。
周蕴从石桌里取出来一样东西,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筒,方子颀见多识广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周蕴放到他眼前,“二哥你往远处看。”
远处的景物瞬间就被拉近了,能清晰的看到湖水那边的侍卫,淡定的方子颀难得激动了,伸手接过来往远处眺望,又拿到眼前摆弄,“此物大有妙处,万岁这是什么?”
“太府寺一个叫冯天意的小子做的,他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周蕴淡淡笑道,“二哥若喜欢,就送给二哥了。”
方子颀不由喜出望外,“臣谢万岁赏赐,此物如此奇妙,臣孤陋寡闻了。”
周蕴看着他笑道,“叫千里眼也没什么意思,朕想不出好的,二哥给个名字吧,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圆筒里面放了两块打磨的水晶,上好的水晶难得,也不是稀有的物件,这个东西值不了几两银子。”
方子颀又往远处眺望,“若军旅之中有了此物,岂非事半功倍?”
方子颀早年读书也是旁学杂收,“臣想见见冯天意。”
周蕴连连摆手,“这人你可见不得,满嘴的疯话,朕都被他气得够呛,看他还有些微的可取之处,容他活着罢了。”
方子颀激起了兴致,一心想要见见那个持才傲物的冯天意。
周蕴眉眼一弯,不动声色的笑了,方子颀酷爱读书,周脾算经之类的杂书多有涉猎,二哥也许能发现冯天意的价值,有些事靠他一人之力推动不了。
周蕴说起这个案子,方子颀收敛心神,一处处的推敲着,乐善郡王管着宗室、僧道,宗正寺也监管工程,工匠这块他能伸进手去,他最早知道周蕴的身份,因为这些怀疑他,周蕴也觉得理由太牵强了。
血缘疏远的闲散王爷,帝位无论如何也传不到他身上,手里没有兵将,学不了燕慈造反,管着清闲差事,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的,他的一切都是先皇恩赐,先皇信赖他,也不过无聊的时候找他下下棋,乐善从来也没染指朝政。
周蕴登基还没多久呢,宗室郡王应该笼络了,万万没有查他的道理。
“当年的九江府查不出什么了,年深月久,当事人都不在了,乐善郡王一团和气,臣也打过交道,看不出不妥之处,臣斗胆问一句,乐善郡王又能图谋什么呢。”
清凉的风吹过,天上的飞鸟盘旋着,周蕴看着飞鸟,“乐善不是那等胸无点墨的,凭他的本事,有宗室身份,在九江也能过得很好,他千里迢迢的跟我父王进京,若说只为了父皇待他的情谊,我是不敢相信的。”
皇帝待乐善又有几分真情,无聊的时候陪着说说话罢了。
“臣尽量隐蔽一些,找机会见见老王爷。”
“但愿我是我太多疑,二哥也知道我小时候被人掠走,父皇以为是赵家人做的,博望侯在狱中不肯认下来,或者是有人故意嫁祸赵家罢了。”
周蕴望着远处的湖水,“或许背后的人混淆视听,把我父皇的注意力引到赵家身上,我父皇一直对付赵家,防备燕慈,软禁宝音,背后的人故技重施,刘海假传口谕,礼部尚书吴良螭建议太子带队先行,吴尚书是陈执中的门人弟子,这是让我怀疑陈执中。”
周蕴微微一笑,“陈执中乏味可陈,指使人暗害太子的事他做不出来,冯嫔不过是他的外孙女,得了宠和陈家没太大关系,陈大人想名垂青史,想要提携儿孙,别的事他还不敢想,他也不会想。”
陈执中文臣里的泰斗,三朝元老身份,文臣在乎的是身后的名声。
陈执中如何肯搅合在外戚之间?
方子颀也在沉思,花瓶里的九江密帐,暗杀颖国公的那些人,这股势力一直都在。
远处的湖面飞快的划来一条小船,周蕴神态凝重起来,和方子颀下了楼,那小船上的小太监离得远远的就高声喊着,“有人下毒,万岁爷有人下毒!”
周蕴和方子颀上了船迎上去,小太监见了万岁爷哭喊着,“野果子有毒,太子爷吃了大半个,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吃了。”
周蕴再也淡定不了,方子颀也是满心的惊涛骇浪,野果子是他大哥送过来的,莫非有人借了大哥的手害人,但愿小太子不要出事。
小船划得飞快,到了岸边銮驾也抬过来了,周蕴吩咐小太监送方子颀出宫,他上了銮驾直奔凤仪宫。
凤仪宫一片忙乱,太后搂着小太子,太医忙着催吐,小太子吐得小脸蛋都绿了。
皇帝一进来,太医连忙跪下来,“小太子脉息平稳,暂时没有大碍。”
周蕴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女递过来一个小银勺子,勺子前端已经发黑了。
方子意送过来的野果子,青钰拿了小银勺子挖着吃,吃了大半个,银勺子变黑了,切野果子的银刀也黑了,皇后、太后吓坏了,忙命人请太医过来救治。
小太子好好的坐在太后怀里,周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拿起野果子看了看,不由微微的笑了,这分明是野生的猕猴桃。
闹出了这样的乌龙真够吓人的,何尝不是搅浑水的机会?
玉潭脸色苍白的跪下来,“都是臣妇罪该万死。”
方茞跪在身边,“草民的爹娘不会下毒,野果子草民也吃了,在陕西经常吃的。”
小方茞一脸的坚毅,挺身护在玉潭身前,方家婆媳都跪下来。
眼前跪倒了一片,周蕴缓缓说道,“世子夫人是皇后的亲姐姐,不会谋害太子,有人借机混进毒物,务必要找到幕后的元凶。”
方家婆媳松了一口气,心还是悬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