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云卫派出人马守着颖国公府的大门,周蕴命皇后安抚方家婆媳,方夫人郑氏悬着一颗心带着儿媳孙女回家去了。
周蕴坐在太后身边,“娘觉得怎么样了?”
太后没觉得身子不妥,就是胃里有些不舒服,刚才催吐,喝了甘草汤,胃里能舒服了才怪,青钰爬到周蕴身上,依恋的靠着,周蕴安慰了母后,又笑着安抚了皇后,太子小孩子家家的,一会功夫就活蹦乱跳了,太后和皇后放下了悬着的心。
周蕴问了太医,太医哪敢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其词,说野果子毒性不大,周蕴嘱咐几个太医用心,带着太子送母后回去,陪母后说会话,这才带太子回寝宫。
小青钰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不肯睡觉去,小孩子敏感,经了几件事,他也知道有人想要害他了,皇家的小孩子懂事早,周蕴命保姆带太子休息,他还有政务要忙呢,太子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哭闹起来,连皇帝这边都惊动了。
太子哭闹起来不肯听话,保姆安抚不了,皇帝没奈何亲自过去了,太子见了父皇,抽抽搭搭的哭着说,“外面有人偷偷看我。”
小青钰这回真是做噩梦了。
周蕴只好把太子抱到他的龙榻上。
皇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消息瞒不住了,第二日早朝,许多大臣都知道方家进献的野果子有毒,陈执中代表一干大臣关心太子的身体,听说太子没什么事,才略微放心。
皇帝想把案子交给方子颀,众大臣纷纷劝谏。事关方家,方子颀该避嫌疑,皇帝答应了由大理寺审理此案,暗云卫避嫌退出,审刑院参与复审,暗云卫再不能一手遮天了,大理寺卿摩拳擦掌。带了人和暗云卫官员进行交接。大理寺人马封住了颖国公府。
皇帝下了早朝传方子颀进宫。
方子颀进来先跪下来,周蕴屏退众人笑道,“二哥有什么想法?”
方子颀苦笑道。“臣昨晚就查问过了,大哥带回来四筐野果子,山里人叫它猴子梨,我们分食了一些。大哥一家子经常食用,李侯爷吃好了带回去一筐。野果子就放在库房,大哥亲手送进宫里的,臣查不出是何人下毒。”
“二哥你当然查不出来了。”
周蕴扶起他笑道,“二哥进暗云卫多年。对天下的毒有什么看法?”
皇帝神色平和就像在拉家常,方子颀正要说话,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李侯爷来了。
皇帝宣李侯爷觐见,片刻功夫李鸣唯进来了。
李鸣唯才要磕头。周蕴笑道,“尚父免礼,还请尚父坐下来说话。”
李鸣唯见方子颀坐在一旁,就知道皇帝对方家没有恶意了,不动声色的坐下来。
“尚父怎么有空过来了?”周蕴明知故问的笑道。
李鸣唯站起来躬身说道,“臣是为了野果子一事过来的,臣在方家吃了两个,觉得果子的味道好,厚了老脸讨要一筐,臣吃了没觉出不舒服来,听说了宫里的事,老臣心里惶恐,拿银针试过了,过了一会银针果然变黑,老臣强迫下人吃了一个,到现在还没什么事。”
周蕴笑了,“当然没什么事了,野果子无毒。”
皇帝亲口说了这话,方子颀目光微闪,“万岁为何认为野果子无毒?”
“二哥博览群书,连隰有苌楚,猗傩其枝都忘了?王紫胤还送给我们吃过呢,他说这果子叫藤梨,他们家里种了一颗,民间也有种过的,中庭井栏上,一架猕猴桃,前朝就有诗人入诗了,吃过的人有许多,这果子怎么会有毒了。”
方子颀一听也笑了,“万岁圣明,连这些都想到了,臣也查过古书,《开宝衍义》就记载过,枝条柔弱,高二三丈,多附木而生,其子十月烂熟,色淡绿,生则极酸,子繁细,其色如芥子,形如鸡卵,既甘且凉,轻身消酒,臣不知道宫里的太医为何没认出来?”
“二哥为何不说下一句?浅山傍道则有存者,深山则多为猴所食矣,你们家把猕猴吃的野果子送进宫,这是何种居心?还不与朕说明白了。”
方子颀眉眼一弯笑了,“不就是猴子喜欢吃吗?猴子还喜欢天上的蟠桃呢。”
“二哥会狡辩,朕这回先饶了你,你为何还要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万岁明知道方家的冤屈,万岁还命大理寺彻查此案,臣委实有些为难了,若说这野果子无毒,银刀变黑了,臣不知道该如何洗清这千古不白之冤。”
周蕴笑了,“天下的毒也无非那些种类,草木之毒,动物之毒,还有一种就是矿物的毒性,拿银针验毒是缺德鬼想出来蒙皇帝玩的,尚父中过水仙花球的毒吧?银针再也验不出来,还有夹竹桃毒性最大,银针也不会变黑,煮鸡蛋没有毒吧?银针遇到蛋黄会变黑呢。”
方子颀没听说过这些,有些迟疑的问,“陛下说的不知见于哪部医书?”
“朕小时候很怕被人毒死了,拿银针试来试去的,朕吃过的都试过,朕早知道银针碰到这种果子会变黑,当初和王紫胤他们几个吃了,又带回去几个,拿银针试过朕吓了一跳,朕试过多回,试过许多毒物,才知道银针有多不靠谱了。”
周蕴脸色冷淡下来,“可气的是秦太医,别的太医也许真不知道,秦太医他知道的,二哥你好好查查这个秦太医,祖宗八辈都查明白了。”
方子颀答应下来,“臣也有不便之处,府里被大理寺的人围困,出入不方便了。”
周蕴递给他一道手谕,“早给就你准备好了,大理寺的人不敢乱来,不是还有尚父吗?尚父过去看看颖国公,让大理寺的人别闹腾得太欢。”
李鸣唯听他们说话听了个目瞪口呆,原来皇帝小时候就怕被毒死了,这都是他的罪过,皇帝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李鸣唯悬了一颗心,溜达着找方奎喝酒去。
方子颀若有所思,他也明白了皇帝的真正目的,皇帝搅混水玩引蛇出洞。
幕后那股势力会有所动作吗?
有许多事情出乎人的意料,方家迎来了一波猛烈的攻讦,因为方子颖。
广西那边乱了,广源州叛乱,崔广深递上来八百里加急的奏章,陆军都统方子颖办了交接的手续,还欺瞒手下士兵,带了一支人马偷袭广源州酋长上柱国大将军侬全福,侬全福全无防备,兵败,交趾国趁机进攻,侬全福被交趾国所害,金矿为交趾国掠夺。
侬家处于朝廷与交趾国的夹缝之间,朝廷等于自拆了西南的藩篱。
朝野哗然,方都统不听调遣,私自用兵,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方子颖这回的篓子捅的太大了,西南那边动荡不安,朝廷还得调集粮草镇压叛乱,朝臣不着急讨论该怎么安抚西南边陲,忙着追究方子颖的责任。
方子颖都接了调令,他不属于西南的军队了,还敢私自用兵,这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方子颖这样的衙内,仗着父兄的威名,向来眼高于顶,他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调兵权归皇帝所有,方子颖的行为等同于谋逆,枢密院的官员纷纷上书,要求严惩方子颖。
转运使崔广深安抚黎庶,朝廷还得供应粮草,还得对抗交趾国,尤其可恶的是,侬全福的儿子逃了出来,带着残部游走于西安州附近几个州县。
颖国公脸上无光了,尤其方家处于多事之秋,野果子还没撕罗利落呢。
周蕴急招方子颀过来面君。
方子颀也无话可说,他三弟胆子太大,又没有统领全局的眼光,这次偷偷出兵,全是为了私利,为了个人的名气,方子颖如愿以偿的成名了,等着他的只能是朝廷的枷锁。
方子颀跪下来,“方子颖罪责难逃,臣恳请将他捉拿归案,眼下最主要的,是安抚西南的民众,西安州境内的金矿不能落入交趾国手里。”
周蕴静静的坐着,许久未发一言,有些宿命真的无法改变吗?
“方子颖胆大妄为,朕也难保着他了。”
周蕴叹息一声,想起和方子颖自幼接下的情谊,方子颖胆大妄为,除了背靠父兄,何尝不是以为,他能帮着撑腰,方子颖闯的祸太大,他帮不了了。
方子颀看着还是那样镇定,眉眼之间憔悴了。
“朕命暗云卫押解方子颖进京,好歹保住他一条小命吧,往后他只能自求多福,他这样的性子,朕再也不敢用他了,给他兵权反倒是害了他。”
方子颀默不作声,跪下磕了一个头,三弟能保全性命,都是皇帝开恩了。
方家进献有毒野果的案子,李侯爷出了一把风头,皇帝授意,李侯爷替方家辩白,李侯爷当着大理寺办案人员陈述银针验毒不可靠,大理寺官员当然不相信了,李侯爷仗着身份,不紧不慢的拿来几样毒物,当堂检验。
砒霜当场变黑,其余的如夹竹桃、水仙球茎、蜈蚣、蝎子之类的,银针亮洁如新,野果子猕猴桃能让银针变色,李侯爷找出《开宝衍义》作为佐证,当场吃了一个,又让衙役煮熟了几个鸡蛋,银针隐隐发黑,李侯爷二话不说吃了鸡蛋。
大理寺卿只好上报皇帝,皇帝听了说了“甚善”
皇帝极喜猕猴桃,命人在上林苑培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