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徒晏突然吩咐收拾东西,要离开广州。
林青筠一愣:“这么快就走?不是……”
不是事情还没办完么?
“事发时,你我不在这里最好。”徒晏的话别有暗示。
见他已有主意,林青筠便不再疑问,吩咐着白鹭几个将采买之物悉数打理妥当,当天就运往船上,只等明日一早启程。广州各大小官员得知消息都聚了过来,徒晏只说此处已经游赏过,时间不宽裕,只能等以后再来了。底下人都知他年底才回京,又听闻大船并不是北上,而是继续南下,便各自猜测王爷是在广州呆的腻烦了,想趁此次出来的机会多游赏一些地方。众人不曾生疑,忙忙打点送行之礼,徒晏只收些寻常土仪,贵重之物都退了回去。
因时间匆忙,林青筠命人通知了露易丝,等到第二天登船时露易丝赶来送行。
“露易丝,有机会去京城的话,我定然好好儿招待你。”林青筠很感谢她送的那把枪,也觉得与她做个朋友很不错。
却听露易丝低声道:“王妃殿下,我听说了丽莎的事,只是不知真假。”
林青筠立时正色:“无妨,你只管与我说便是。”
露易丝这才说道:“我是听布鲁斯说的。您知道,他是贵族,虽然他的家族不如以往兴盛,但他的祖父乃是由国王亲自册封的伯爵,如今爵位由他父亲继承。他从小常跟随父亲出入各种宫廷宴会,与其他贵族都有交往。我与他提及丽莎的事,他却说曾在大公爵的城堡中见过丽莎,当时他坐在拐角的长椅上看书,另一边有两个女仆在说话,说到了丽莎,说丽莎是大公爵的情人。”
随之又补充说:“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大公爵?”
“是的,萨伏伊大公爵,他是国王最信任的大臣之一,据说十分的英俊迷人,有好几个情人。大概、丽莎是他曾经的情人之一。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丽莎的确出生于贵族,虽然我并没听说洛林家族在外存有私生女。”露易丝说起这件事表情十分平淡自然,只因在这时的欧洲贵族们拥有情人司空见惯,且是件时髦的事情,不乏一些妻子与情人和平共处的怪现象。
“露易丝,非常感谢你!”
她将刚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徒晏。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徒晏此时已不在乎那个丽莎是什么人。
大船离港,顺着沿海继续南下。虽然之前徒晏也说今年不回京,但眼下离开却是掩人耳目,未免将来事发被南安王爷怀疑。徒晏人虽走了,却在广州另安排了人手。马修的船延期了,于十一天后抵达了广州,丽莎已在港口等了三天,终于见到船,没工夫抱怨,当即就查点了箱子,确认无误,便命随行扮做随从的亲兵将箱子搬上马车。
“丽莎,等等,公爵大人有话带给你。”马修喊住了丽莎。
丽莎让那些人先下船,她则随着马修走入船长舱内。
丽莎有一头大波浪的金发,碧绿眼睛,白腻的皮肤,丰满的身材,十分的性感迷人。她随意的往那儿一坐,一股妖冶的风情便溢了出来,令人迷醉不已。丽莎的金发在法兰西并不常见,这遗传自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日耳曼人,早年移居法兰西,后来做了洛林男爵的情妇。只是因为母亲的出身太低,连情妇的身份都没被承认,更别提她这个女儿了。
马修是知道她的过往的,因为两人是老朋友了,早在丽莎还没跟大公爵的时候他们就认识。
“马修船长,公爵有什么话要你转达?”丽莎拨了拨头发,手腕上戴着一串彩色碧玺手串,宝石光辉与她艳丽的容貌相互映衬,令马修看的微微失神。
马修收回视线:“公爵大人说这单生意完成,你继续留在那位王爷身边。”
丽莎悠闲的姿势微微一变,眼中浮现轻微怒色:“公爵大人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王爷身边虽然锦衣玉食,但言语不通,饮食生活都不同,又因着为大公爵办事,未免节外生枝,她深知不能与人聚会闲谈,天知道她是怎么度过这大半年的。之前公爵分明说做成这次的事就让她回国,许给她的好处会一一兑现,现在却反口了。丽莎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还有另一则原因,她觉得那位王爷很可怕,看她的眼神冰冷鄙夷、还有嫌弃。她一向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心里的打击愤怒可想而知。
“这是公爵大人的意思。”马修表示无能为力。
丽莎脸色很差的离开了船舱。
此次来接船走的并非热闹大街,南安郡王未免人员混杂出问题,另安排了一条路。这条路很僻静,来往行人不多,就是路面不好,车马行的慢。丽莎来到东方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坐轿子,这回她同样坐了轿子在前面走,后面跟着装扮的亲兵亲自押着后面装着几只大箱子的车。这几人都是南安王爷倚重的心腹,也是沙场老兵,一路十分警惕。
谁知中途变故突起,只听嘭嘭嘭几声响,有东西在地面上炸开,带着火药味伴着烟尘四起,与此同时羽箭破空而至。亲兵们虽反应迅速,但视线受阻,一时疏忽就见身畔刀光四起。哪怕明知对方是冲着箱子里的东西来的,但马受惊吓拉着车狂奔而出,他们偏眼睛一时蒙蔽看不清视线,等着追上去,马车上的箱子早散开,里头已是空无一物。
“李小姐中箭了。”检查过现场,有人发现轿子一直没有动静,掀开轿帘子才发现丽莎的情况。
丽莎的名字对于本国人而言有些拗口,她便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做李莎,旁人都称其“李小姐”。丽莎对这边国情并不是很理解,也没觉得被称作“小姐”有什么不对。丽莎运气很不好,轿夫们在受到惊吓时没顾得上轿子各自跑去躲避,丽莎吓得没赶出来,结果被流箭射中身上中了两箭,其中一支箭刚好扎在胸口,鲜血晕染了一片。
为首一个中年男人见了丽莎的情况不由得皱眉,想到此时的严重性,吩咐将丽莎带走,又命人去向王爷汇报。这人回顾整个事情的发生,显然是早有预谋。这次对方大概出动了十几个人,彼此配合默契,调配得当,又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以至于真正交手没片刻功夫就被对方得逞。当然,对方损失也不小,在地上躺着的尸体里,有七个是对方的人。
“不像是咱们的人。”有人观察一番后猜到。
“东瀛人。”这人判断之后没再耽搁,命人收拾场地,自己去见王爷。
南安王爷得知消息后的震怒可想而知。
“东瀛?他们敢劫本王的东西!”南安郡王觉得此事蹊跷,寻常人怎么会知道他与法兰西那边的交易?这件事只有他知道,但丽莎那边知道的人就多了。“将那个船长‘请’过来,另外让大夫务必吊住丽莎的一口气,我还有话要问。”
幸而此回箱子里的枪只有交易数额的一半,但整整五十支枪,不单单是价值不菲,更是来得不易,结果到了自己的地盘儿却被人劫走了。
徒晏一行的大船却是一直沿着海岸航行,几天后靠岸补给,并接收了三只大木箱子。徒晏命人将箱子放入舱中,只带着林青筠、高阳李力去查看,撬开箱子看时,里面是崭新的燧发枪,不同于露易丝送给林青筠的短□□,这些枪的枪管很长,是专为军中配置的。
“一共五十支。”
徒晏眸色幽深,随之吩咐高阳两人:“这件事关系重大,你二人一起护送这些枪上京,暗中呈于皇上。我已备好折子,你二人一同带上京。”
“是!”高阳两个深知厉害,因此立刻应了,当即就去准备。
林青筠没想到这回的事情如此顺利,仍是有些担心:“那些东瀛人怎么办?”
这次徒晏为避免怀疑,不禁提前离开广州,更是没用自己的人。航海贸易兴起的同时,海盗也随之兴起,其中东瀛离本朝疆土很近,时常骚扰过往船只,甚至跑到偏僻之处登岸掠夺一番。那些受雇的东瀛人都是海盗,前不久被抓,不知何缘故迟迟未被判处。徒晏便先设法与这些人取得联系,谈妥交易,然后在当天助几人越狱,只要他们成功顺来箱子内的东西,就给他们船只补给,返回东瀛海上。
林青筠对海盗没有好感,也担心那些人某一日会走漏消息,哪怕他们并不知道交易的对象是谁。当初为了防止被牵连,徒晏另他们成功后直接将东西交给中转人,中转人再送来。
徒晏说道:“那些人杀掠夺过往商船,杀害无辜,□□女子,简直无恶不作,便是判斩立决也是轻的。我给了他们船,只要他们上了船,就再也没有上岸的那一天。”
徒晏令人准备的那只船,船底的板子并没用钉子,而是以胶粘连,且是新粘了没两天,经水一泡,最多一天就会沉船。为防止有水性好的逃上岸,船上的补给饮食都有毒,那些人经历了一场大战,逃上船肯定要吃喝,毒发时间有一两个时辰,足够几人都毫无防备的毙命。
“那艘船呢?”林青筠担心广州那边严查之下,查到有船载了东瀛人离开,顺着船的来历又摸到他们身上。
“是艘新船,刚买的。”徒晏知道计划不可能完美无缺,但眼下做的一切准备,足以尽量的保证安全隐秘。
林青筠本来还想问,但忍住了。总归到底,她只是担心,怕对方怀疑到他们身上,暗中使什么龌龊手段。
“接下来去哪里?”见他似乎真不打算回京,她自然乐意。
“我已打算好了,咱们不坐船了,从广西转马车,经滇南一路北上,等明年五月赶回京中即可。”徒晏已上了折子,虽未得批复,但这类先斩后奏不是头一回了。
且不说皇上见了那些枪是何等反应,林青筠与徒晏倒是无事一身轻,果真在广西下了船,乘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逛着前行。十月,他们到了滇南,林青筠想起贾琏在滇南做官,便提议从顺宁府路过。半月前接到黛玉书信,言及王熙凤在八月底生产,得了个儿子,把贾琏喜得什么似的。正好路过,倒是去瞧瞧也好,反正无事。
这一路实在走的慢,又是十来天才到顺宁府。
徒晏一行并未掩藏行迹,途中各层官员皆知道,因此尚未抵达顺宁府,贾琏已从知府处得知了这个消息。贾琏此人读书虽不成,但确实机敏擅变,又有荣国府与宫中娘娘做依仗,来了没多久便打理好上下关系,处理起公务来也像模像样。忽闻纯亲王与王妃要来顺宁府,贾琏赶紧回去告诉王熙凤。
王熙凤添了个儿子,终于扬眉吐气,整个人反比从前多了份柔和。
如今王熙凤十分庆幸当初跟着来了顺宁,也不知是否风水的缘故,在荣国府里心急的不得了,却始终怀不上,来这儿没多久,却骤然得知有孕。大概就似平儿说的,先前太过劳心劳力,如今自己当家做主,里里外外都听她一人调派,且家小事少,不知省好些心。况离了贾府,她不必夹在两房中间为难,与贾琏的夫妻情分又回到了当初刚成亲时的蜜里调油,如今儿女双全,她反倒看开了些,将平儿正式开脸儿给贾琏做了姨娘。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她能防一个两个,难道能防了所有人不成。平儿是自幼跟着她的,总比外人强,况且她是实在离不了平儿,也舍不得平儿。
凤姐儿添的哥儿大名儿叫做贾葵,是贾赦取的,贾赦还命人送了两箱子古董宝贝给大孙子,一再嘱咐仔细照料好了,又说明年必定寻门路使得贾琏调回京去。贾赦倒不想贾琏这儿子,只想着他的大孙子,要不怎么说隔辈儿亲呢。
“二奶奶,你猜着谁来了。”贾琏突然掀帘子进来,张口就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平儿忙去唤小丫头打水,又亲自捧了热茶来。
王熙凤正哄着葵哥儿睡觉,见贾琏这神色就笑他:“二爷在这儿做官也两年了,本以为稳重了些,却还这么慌脚鸡似的。难道皇帝又南巡了不成?便是南巡也寻不到这儿来。”
贾琏灌了口茶,没理会她的促狭话,嘴里笑着说:“我就知道二奶奶必定猜不着。你可知纯亲王带着王妃出京的事儿?”
“这怎么不知道,我常和平儿说呢,真不知林大姑娘是有福还是没福。”王熙凤虽觉得做王妃很尊贵,偏生纯亲王的身子不好,这回出京去九华山求医结果又不大好。感慨着,忽而想起贾琏不会无缘无故提这话,心里一动,急声问道:“早听说纯亲王带着王妃坐船南下游赏山水,莫不是要来这边儿?”
小丫头已捧了水盆子来,贾琏洗了手,平儿递上巾帕子,嘴里接了王熙凤的话。“不大可能吧。虽说二爷在这里做官,这里山水也清秀,只是到底路远难行,况且纯亲王出来定是乘着大船,只怕这边的港口进不来呢。”
贾琏嗤笑:“你们懂什么,正是从没来过才要来呢。我已得了知府大人的准话,三天后纯亲王与王妃一行就到顺宁,走的是陆路。”又与王熙凤道:“你与纯亲王妃相识一场,等人来了你可得招待好。”
“还用二爷说,我都知道。”王熙凤离京两年,其实也想着京城,听到林青筠要来,着实有种他乡遇故人的喜悦。
王爷车架达到顺宁府城外,知府率领大小官员来到城外迎接,城中已准备好行馆,当天众人只是请了安就退了出来。次日,众人再度前来请安,又有接风宴,林青筠特地交代徒晏不得饮酒过了三杯,他的身体忌酒最好,更何况他本身也没酒量。她与女眷们在花厅,她乃是亲王妃之尊,理所应当坐在首位,左手边是知府诰命,右边坐着王熙凤。
如今王熙凤刚出月子半个月,面庞比从前圆润,眼角眉梢的厉色收敛了些,越发显出明艳照人,恍若神仙妃子,将周遭这些官家太太与小姐们都比了下去。王熙凤见了林青筠有心聊几句,只因知府夫人尚未说话,她倒不好越过去。
倒是知府夫人主动递了话:“听说王妃与贾安人是旧识?异乡重逢,着实难得的缘分。”
王熙凤这才笑着说:“我早先有幸与王妃相识,如今一别近两年,王妃竟是变了些,越发有尊贵有气势,唬的我都不敢认了。”
“二奶奶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
席间有王熙凤作陪,气氛自然轻松愉快,到底在场的人多,林青筠并未与王熙凤多说什么,宴罢便与徒晏一并离去。一日后,王熙凤带着葵哥儿来到行馆,林青筠见了她。
“把哥儿给我抱抱。”林青筠见小孩子裹在红缎襁褓里,皮肤已经长开了,白净滑嫩的小脸蛋儿,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十分乖巧的躺着不哭不闹。林青筠看的喜欢。
“这小子可沉着呢,王妃仔细别累着。”王熙凤一面说一面亲自将葵哥儿放入她怀里。
“不妨事,一个小孩子还能抱不动了。”嘴里这么说,林青筠动作却很仔细小心,等着接了手才惊讶,小孩子果然有些重量,且能感觉怀里小生命的柔软,仿佛人的心也一并融化了。
这是在原著中不曾出现的生命,他改变了王熙凤与贾琏的结局。
白鹭送上早先准备好的表礼,不过是寻常的银质长命锁、成对的银镯子等物,补的满月礼另外准备了。两人聊起京中之事,感叹连连,说道迎春定亲,王熙凤却是没想象中那么高兴。
王熙凤道:“二妹妹算来是我们二爷唯一的妹妹,二爷见知府家的二公子不错,脾气又好,是个读书公子,原想将二妹妹许给他,谁知大老爷在京中给她订了亲。理国公虽好,但和咱们家一样是国公府,二爷却是想找书香门第的结亲。”
林青筠听得出这番话里头的意思,理国公的亲事虽门当户对,实际上对贾琏并无多少助益。贾琏经过外放这么一磨砺,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平日里常说给王熙凤听,王熙凤今年事事顺心,性子也和软多了,便将贾琏的话听在了心里,这才有今日这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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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百字,明天再替换,十分抱歉啊,时间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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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原著中不曾出现的生命,他改变了王熙凤与贾琏的结局。
白鹭送上早先准备好的表礼,不过是寻常的银质长命锁、成对的银镯子等物,补的满月礼另外准备了。两人聊起京中之事,感叹连连,说道迎春定亲,王熙凤却是没想象中那么高兴。
王熙凤道:“二妹妹算来是我们二爷唯一的妹妹,二爷见知府家的二公子不错,脾气又好,是个读书公子,原想将二妹妹许给他,谁知大老爷在京中给她订了亲。理国公虽好,但和咱们家一样是国公府,二爷却是想找书香门第的结亲。”
林青筠听得出这番话里头的意思,理国公的亲事虽门当户对,实际上对贾琏并无多少助益。贾琏经过外放这么一磨砺,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平日里常说给王熙凤听,王熙凤今年事事顺心,性子也和软多了,便将贾琏的话听在了心里,这才有今日这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