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柠？”
厉正则蹙起眉头，想了下后，不由得说道：“我身边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言知乐正在收拾他吃过的饭盒，闻言抿起嘴唇，扭头看他，“这么快就忘了？”
这不合情理。
如果换个人的话，他不记得很正常。
苏柠他不记得，那就有问题。
忘了？
厉正则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后更加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苏柠是谁？我不认识啊！”
言知乐也不提醒他，收拾完东西后就来到裴公对面，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裴公看看她，又斜了厉正则一眼，你就继续装吧！
不知道苏柠是谁？
真是可笑！
都把人家小姑娘弄到市里来了，这会儿不知道是谁了，装给谁看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裴公冷哼了一声，夹了块家常豆腐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六儿，”厉正则轻声叫道，“我真不记得苏柠是谁了，你给我个提醒。”
言知乐吃了口米饭，抬头看他，“你问问俞浩，苏柠是谁。”
厉正则愕然，“问俞浩？”
俞浩跟苏柠认识？
他们是什么关系？
“常山！”
厉正则冲门口喊了一嗓子，这种事，他才不会直接问俞浩。
岂不是给了俞浩一个机会嘲笑他的无知？
常山很快推门进来，“少爷。”
“苏柠跟俞浩是什么关系？”
常山微怔，下意识朝言知乐扫了一眼后这才回答说：“他们前阵子刚订了婚，少爷您不知道？”
厉正则觉得常山最近胆子有些大，都敢质问他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常山的胆子，也许是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瞪了常山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俞浩订婚了！”
为此，他还特意给俞浩了一周的假期。
俞浩订婚没有举行订婚宴，只是亲戚朋友凑了一大桌吃了顿饭，正好他也身体欠安，就没有参加。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俞浩的未婚妻是谁，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现在他知道了，那姑娘叫苏柠。
小六质疑他不认识苏柠，大概是觉得他不够关心俞浩那个特级助理？
如果每个员工的私生活他都关心，他也不用工作了，当个娱乐八卦记者好了。
厉正则暗暗为自己抱不平，嘴里却没说什么，只是问常山，“有照片吗？我看一下。”
“俞浩在群里发过一张合影照，我找一下。”
常山立刻掏出手机打开，翻看聊天记录。
没一会儿，他还真找到了那张照片。
他点开照片拿到厉正则的面前。
“她就叫苏柠？”厉正则看完照片后，发出这样一声疑问，“这个人我见过，不过也就见了一次。”
他把手机还给常山，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常山离开后，厉正则看向言知乐。
他解释说：“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但是你之前言六的身份信息都查无此人，所以俞浩就根据我画的画像找你，可这些画像我并没有画眼睛，他最后就找到了苏柠，我只见过一次，当时就知道找错了，让他把人送回去。我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就订了婚。”
言知乐噙着筷子与他对视，“你为什么没画眼睛？”
她自认为她的一双眼并不丑，他画画像，不给她画眼睛是几个意思？
厉正则面露歉意，“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在撒谎，我记得你的样子，但每当我想要画眼睛的时候，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的假的？”
记得她的样子却画不出她的眼睛，言知乐觉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没有撒谎。”
裴公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让言知乐很是错愕，“师父，您说什么？”
“他没有撒谎。”
裴公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
言知乐看着他一脸严肃半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下意识的追问：“师父，您为什么觉得他没有撒谎？”
她虽然也相信厉正则说的，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可师父他看起来却是从心里就相信的。
这是为什么？
她醒来后就清楚记得前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裴公叹了口气，盯着她的，确切说是她的一双眼睛，他伸手用指腹在她的眼皮上轻轻抚过，再次叹气。
言知乐越发搞不懂了，这一连叹息了两声，叹得她心里毛毛的。
“师父……”
“阿则，除了眼睛，还有什么地方你想不起来。”
言知乐眼神一滞，这怎么还有？
她一脸惊讶又好奇地看向厉正则。
厉正则回看她，“还有鼻子，但画像是正面，即便是想不起来我也可以简单画出来，可眼睛不行。”
裴公点点头，松了口气，“这就对了。”
“师父，什么对了？”言知乐急切地问。
这俩人神神秘秘的，搞得她一头雾水。
裴公没有直接回答，却反过来问她：“你难道自己没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与旁人不一样？”
言知乐皱皱鼻子，“不就是长了一张狗鼻子，和对色彩十分敏感的眼睛吗？这有什么跟旁人不一样的？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两个鼻孔。”
她从未觉得自己跟旁人有什么不一样，顶多就是视力好一些，嗅觉更好些。
裴公一脸无语地瞅着她，觉得她这是在暴殄天物。
这是旁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两样东西，在她身上却一点也不当回事。
他摇摇头，“吃饭吧！”
话题惹出来了，却不向下说还想吃饭，这怎么可能！
言知乐伸手抢走了裴公手里的筷子，“师父，您这样可不好！”
搅乱一池春水后，想就这么算了？
没门儿！
裴公抬头看她，“不让师父吃饭了是不是？行，师父不吃了，师父下馆子去！”
他起身就要离开，言知乐快他一步来到门口，反锁了门，靠在门上。
“您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出这间房！”
她刚才跑得快，来不及把筷子放下，此时嘴里叼着一双筷子，看着又坏又痞。
裴公瞧着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有些头疼。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把她好好一个姑娘，养得跟个野小子似的。
尤其是她如今这一头凌乱的碎发，张扬不羁，活脱脱就是个俊美少年！
为此周轩不止一次跟他抱怨，埋怨他把她宝贝孙女变成了假小子。
以前他也没觉得假小子有什么不好，今儿却突然有些后悔。
她还是温温柔柔的像个女孩子好一些，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都敢威胁他了。
“六儿，师父最近不管你，是因为你马上就要高考，想给你一个轻松的学习环境让你好好学习，但现在看来，不管还是不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你。”
言知乐撇撇嘴，牙齿咬着筷子上下摆动，说出的话有些不清不楚，但还是能让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师父，这一码归一码，今天这事是您挑起来的，您不能话说个半截不说了，说完后您怎么打我，我都没意见，您是师父嘛！师父要打要骂我这做徒弟的必须得受着！”
这话说得好像以前总受师父折磨似的。
听得裴公当即火大，走上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拍得言知乐脑壳生疼。
筷子从嘴里掉下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她捂着头皱着眉头撇着嘴一脸委屈，“师父，您又打我！”
又，打。
这两个字，包含了一切含义。
“油嘴滑舌！”裴公再次举起手，厉正则见状再也坐不住，“裴公！”
事实证明，他不是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人家师徒俩斗嘴，他非要来刷一下存在感。
结果，一片好心却没得到好下场。
“你给我滚远点，没你的事！”裴公呵斥。
言知乐也跟着说：“立刻去床上躺着！”
自己生着病居然还敢下地乱跑，鞋子都不穿！
被师徒二人大眼小眼地瞪着，厉正则一时有些无措。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站着没动。
言知乐看他傻站着，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就很着急。
急得她根本忘了自己拦在门口是为什么，她一把抓住厉正则的手腕，扯着他就往床边走。
到了床边，她一下子将他推倒在床上，从桌上的湿巾包里抽了张湿巾俯身给他擦了擦脚丫，然后拉起被子将他盖住。
复又瞪着一双眼命令道：“闭上眼，睡觉！”
厉正则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又被她怒声打断：“不许说话！”
他手指动了下，眼睛看了眼门口，最后却什么也没再说，抿紧嘴，闭了眼睛。
言知乐猛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堵在门口做什么。
她慌忙转身，偌大的病房里，哪儿还有师父的踪影！
“这只老狐狸！”言知乐气得咬牙，扭回头又气冲冲地瞪着厉正则，“都怨你！”
厉正则唇角微扯，偷偷把眼睛睁开一个小缝隙看她，小声嘟囔：“我刚才想提醒你裴公要溜，是你不让我说话。”
“算了，问也白问，他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来。”
言知乐叹息一声，在床边坐下，却是一阵沉默，什么也不说。
厉正则彻底睁开眼，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柔软的小手，“裴公不说自然有他的考虑，别想了，你累不累？要不你也上来睡一会儿？”
言知乐抬眼看他，生个病，瘦得不成人样。
以前那么刚硬的一个人，这一生病，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反握住他的手，顺势倒在他的身边，枕着他的胳膊，闭了眼睛。
厉正则咧着嘴无声笑了起来，昨晚上她宁肯躺在那个又硬又窄的陪护床上，也死活不肯睡在他身边。
刚才他问出口，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
尽管抱着她睡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但他依然很开心。
她肯让他抱着睡，说明在心里她已经接纳了他。
尽管她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是她的男朋友，可他却始终记得她说过的花。
他比她年纪大，他们之间有代沟，她喜欢跟她同龄的男人。
真希望时间过快一些，等她满二十岁了，他们就领证结婚。
这样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每晚都能抱着她睡觉。
厉正则憧憬着未来，舍不得合上眼睛。
言知乐本来只是想小睡一下，哪想再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在拉着，但她知道贴着她后背的人是谁。
他从不用香水，但身上却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言知乐嗅嗅鼻子，一开口嗓音带着些沙哑，“几点了？”
“刚过六点。”厉正则一直没睡，眼睛适应了黑暗，他伸手准确无误地端起桌上的水杯抬起上半身试了下温度，刚好能入口，“起来喝口水，室内开着暖气，太干了。”
室内放了两台加湿器，依然干燥。
言知乐坐起身，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我下午还想着刷几套题，这一睡，什么都别提了。”
“休息好了，才能更高效地刷题。”厉正则笑着也坐起身，“要不要开灯？”
“开吧。”
考虑到她刚醒来，厉正则开了床头的小灯。
灯光昏黄朦胧，一点也不刺眼睛。
言知乐下床伸了个懒腰，同时却又打了个哈欠。
“睡了一下午居然还没睡好。”
厉正则接话：“一会儿吃过饭接着睡。”
“一会儿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都六点了，你去哪儿？”
一听她要出去，厉正则立刻紧张。
言知乐走进卫生间，方便了一下后，洗了把脸走出来。
“我上午接了个活儿。”
“什么活儿非得今天做？”厉正则眉毛紧皱着，“明天再去，这么晚了，外面路都结冰了不好走，我不放心。”
言知乐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桌前将保温饭盒打开，是粥菜还有饼和馒头，两人的饭菜都在一起。
“必须今天做，这是我答应买家的，做生意要讲诚信。”
她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又说：“对了，你一会儿给俞浩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带着苏柠来医院看你。”
“非要出去吗？”厉正则满眼的担忧，“那我跟你一起。”
“你别开玩笑了，我就算是不做这单生意我也不让你跟着我去，你现在还是个病人。”
“那你就别做这单生意，为了我这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