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厉正则的脸色以清晰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红色,再到紫色。
“不会真噎着了吧?”
言知乐拍拍自己的嘴,“我可真是乌鸦嘴!”
厉正则说不成话,连喝了好几口汤,再加上言知乐在后背不停给他拍打, 总算是咽了下去。
“看你以后还学不学我!”言知乐忍不住唠叨,“自己喉咙小就别跟着人家学,细嚼慢咽不好吗?”
厉正则又喝了几口汤,缓了口气,“我这叫妇唱夫随。”
不过才几天没回家,再回来, 却仿佛过了许久。
站在家门口,言知乐迟迟没有进去。
“怎么了?”
厉正则见她突然停住脚,呆愣在门口,满心疑惑。
言知乐没吭声,此时此刻心情无法形容,哪怕是两年前重生回来,她也没有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强烈,心脏一下一下收紧着疼,难以言喻的感觉。
周白藏已经进了屋,回头看她呆愣在门口,蹙蹙眉,“怎么了?自己家都不愿进了?”
当初真不该答应她搬出去跟厉正则同居,这自从他们同居后,她一周回家一趟,偶尔会在家住,大多数时候都是回家一趟又离开,明明是她的家,却仿佛变成了短暂停留的旅店。
这一切都是厉正则造成的!
周白藏看向厉正则的眼神都暗了几分,又冰又冷的,饶是厉正则没看他,都能感觉到两道冷光射过来。
厉正则没有理会这射来的两道并不友善的目光, 伸手揽住言知乐的肩膀,柔声再次询问:“六儿,怎么了?”
言知乐扭头看他,摇摇头,“没事。”
准备抬脚进屋,却又顿住,情绪不明地盯着厉正则,抬手捧住他的脸,“阿则,你说如果我们没这么幸运人生重来一次,那会怎样?”
厉正则被问住,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双手都伸出去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傻瓜,不要假设那些不会再发生的事徒增烦恼,珍惜当下我们拥有的,不管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嗯。”
周白藏的头顶怒火直冒,真想一脚把两人直接踹到大门外,以后再不许他们回来!
“周小六!”
言知乐扭头朝他看过去,一脸无害地瞅着他,“三哥,你声音小点,别吓着三嫂和宝宝。”
周白藏险些被她给气死,捂着胸口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她,转身气呼呼往屋里走。
“三哥,你怎么了?”身后再次传来言知乐的声音,周白藏简直就要跳起来。
他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张嘴要吼她,声音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只因为言知乐手指放在嘴边,给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不错,还挺上道。
言知乐笑笑,走进屋。
莫松整个怀孕期间都特别嗜睡,原本是强打着精神等着周白藏和言知乐回家的,可最后还是没能抗住一波波来袭的睡意,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睡,愣是连周白藏他们回来,周白藏吼那么一嗓子,都没能将她吵醒。
“三嫂睡了。”
言知乐看到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的莫松,刻意压低了声音。
周白藏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她身上盖着条薄毯,这才松了口气,还行,总算知道给自己盖条毯子,虽然是条薄毯子,但也比之前睡觉什么都不盖强。
“三哥,你把三嫂抱回房间吧,明天我再回来看她。”
周白藏看她一眼,“你等我下来。”
周白藏弯腰小心翼翼将莫松抱起来,怀孕到这个月份,莫松肚大如筐,但体重也就比怀孕前增加了15斤,似乎全都增在了这肚子上。
虽说这体重抱起来对周白藏来说并不吃力,可要照顾到她腹中的孩子,以及不想将她吵醒,周白藏只是用两条胳膊托着她,从客厅到卧室,这一路走下来,可把他累得不轻。
安顿好莫松后,周白藏这才下楼。
此时距离他上楼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这期间,言知乐去厨房扫荡了一遍,把自己和厉正则喜欢的想吃的都装了个遍,整整一大袋子。
周白藏下楼的时候,言知乐正好提着一袋子好吃的从厨房出来。
“周小六,你轻易不回家,回来一次又是吃又是拿的,你好意思?”
言知乐轻嗤一声,“这是我自己的家,我吃,我拿有什么问题吗?再说,我又不像你天天在家胡吃海塞,我回来一次多带点不应该吗?”
“你……”周白藏一噎,随即反驳,“谁不让你在家吃了?你有本事你也天天在家胡吃海塞!”
言知乐撇撇嘴,决定不再搭理他。
“东西给我吧。”厉正则伸手接过来,“我去车上等你。”
周白藏:“等什么等,周小六今晚住家里!”
厉正则看他一眼,提着东西转身走了。
周白藏急了,“厉正则,你什么眼神?你给我站住说清楚!”
厉正则压根不理他,头也不回除了屋子。
可把周白藏给气炸了,握着拳头就要去揍人。
言知乐赶紧伸手拉住他,“三哥,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你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来来来,我们兄妹俩好好聊聊。”
“周小六,这就是你找的男人?什么玩意!我是他三舅哥,他就是这样的态度对他三舅哥?”
“三哥莫气,莫生气。”言知乐假惺惺地拍拍周白藏的胸口,帮他顺气,“他不懂事,都是妹妹我没调教好,晚上回去我好好修理他,我买颗榴莲,让他跪榴莲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对我亲爱的三哥。”
周白藏瞪她一眼,她不这么虚假的安慰还好,一安慰他心里的火更盛。
“滚,赶紧给我滚。”周白藏摆摆手,捏着眉心坐在沙发上,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有本事,轻易就能把人气个半死,而她却还装出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来。
唉,头疼!
言知乐眨眨眼,坐在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怎么啦?生气了?”
“哼!”
周白藏把脸一甩,不想搭理她。
言知乐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好啦,不生气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家里热热闹闹的,今天却出奇的冷清,一想到家里几个人都住在医院,言知乐的心里就难受到不行。
“三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们所有人虽然都没说一个责备我的字,但我知道,你们心里多少都会怪我的,是我造成了这场变故,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哥跟于飞不会离婚,于飞不会早产,孩子不会待在保温箱到现在还未脱离危险,爷爷和奶奶更不会住院,爸爸妈妈和哥哥们也不会担惊受怕日夜不能眠,我是罪魁祸首,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周白藏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承认,他是真的怪过她,虽然事后想想,她那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可这一切到底是因她而起,他此时也没办法否认,说自己并未怪过她。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很虚伪,索性也就沉默。
言知乐抿抿嘴,直起身,拍了拍周白藏的肩膀,“好了,时间不早了,三哥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见面了再聊,我就先走了。”
“好,那你回去路上慢点,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不打电话了,怕吵醒三嫂,我给你发信息。”
“也行。”
从家里出来,言知乐坐在车里回头看了一眼,眼眶突然一热,眼泪毫无预兆就流了下来。
厉正则正低头看手机,没有留意到她在掉眼泪,倒是前面开车的曾青,无意间从内后视镜中往后看了一眼,路灯下,言知乐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反光,定睛一看,原来是她在掉眼泪。
少爷低头看手机没发现,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曾青有些纠结。
纠结中,厉正则忽然抬头,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相撞。
“有事?”厉正则用眼神询问。
曾青也用眼睛回答他:有事。
在他的示意下,厉正则扭头看旁边从上车后就一直很安静的人,“六儿?”
“嗯?”言知乐没回头,脸上痒痒的,她抬手一摸,才知道自己刚才流眼泪了。
“在看什么?”厉正则凑过去,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脸稍微一偏便看到了她脸上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痕,“怎么哭了?”
每次只要她一掉眼泪,他就抑制不住心跳加速,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言知乐吸了下鼻子,回头看他,“没有哭,是风太大了。”
曾青看看紧闭的车窗,心说,风在哪儿?
“那就别看外面了。”厉正则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等到家了我叫醒你。”
言知乐摇头,“不困。”
“那我们说说话。”
“不想说。”
“……”
“好啦,逗你的。”言知乐捧住厉正则的脸揉了揉,又亲了亲,而后下滑躺倒车座上,“我躺你腿上睡一会儿,到家了你叫我。”
“睡吧。”厉正则低头回亲了她,拿了备在车上的绒毯给她盖上,等她睡着了,这才重新拿起手机接着刚才没看完的工作邮件看。
他原计划这几天是要出差谈一笔生意的,但这没想到先是她出事,然后周家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计划没变化快,他就让俞浩代他出差跟客户谈。
但这个客户十分难缠,这也是他之前计划亲自去跟客户谈的原因。
虽说俞浩跟了他多年,他的工作处事能力十分强,但有时候难免顾忌太多,毕竟,说不好听一些,到底是为他打工的,即便是给了他权利,他也未必敢真的随心所欲地用,总要各种思量考虑,而往往,事情的成败便在他这思量考虑间。
俞浩告诉他,本来客户是打算跟他们签约的,但临时变卦,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有人又找了了客户谈合作,给了比他们还要诱人的合作条件,客户心动了。
但眼下客户并没有敲定到底跟谁合作,所以一切都还有转机。
俞浩的意思,希望他能过去一趟,他担心自己搞不定。
他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过去,虽说眼下南省这边的事情有所好转,但毕竟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收拾,周家那边短期内肯定不可能太平,他如果这时候离开,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更何况,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承担这么多。
侧脸看看躺在他腿上已经熟睡的人儿,她无意识翻了个身,毯子全部压在了身下。
他只好放下手机,小心将毯子拉出来重新给她盖好。
就这么短短几十秒钟里,他做了个决定。
不去了。
这单生意没了,还可以再来,但陪伴她的每一分每一秒却都是没办法再重来的。
前世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每天就只知道工作,事业上是很成功,坐拥亿万财富,可那又怎样?他死后钱财带不走,荣耀带不走,唯一陪着他的,是她。
给俞浩回过去信息,让他尽最大努力争取,最后真不成,那也不必自责,这次不成,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刚把信息回完,言知乐放在车座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她的手机调了静音,若非厉正则看到,肯定要错过这通电话。
电话来自一个陌生号码,而且还是个网络拨号。
厉正则盯着这串号码思索片刻后接通,但没有立刻出声。
那边的人也是沉默,没说话。
等了半分钟对方还没动静,厉正则直接掐断了通话。
如果他没有猜错,对方应该是于飞。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又是一串网络拨号打进来。
厉正则这次索性直接掐断。
于飞既然电话打进来,说明她有所求,有所求总要付出点代价。
被挂断后,那端再次打进来。
连续打进来了五次后,厉正则这才不慌不忙接起来。
他依然没有主动说话,就等对方先出声。
在这场较量中,从对方连着五次打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厉正则并不着急,鱼儿已经上钩,肯定跑不了,他又何必着急呢?
“六儿,是我。”
果不其然,真的是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