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了一晚上，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她再次将电话打给了言知乐。
昨天晚上接电话的是厉正则，她没有能够跟言知乐说上话，虽说言知乐的态度可能跟厉正则一样, 但她总要试试才行。
眼下，她唯一能够见到孩子的途径，只有通过言知乐。
初春的清晨，窗外冷风呼呼作响。
言知乐睁开眼，周围黑漆漆的，天还没有放亮。
厉正则还在睡着, 受伤的那只手搭在她的后背，隔着睡衣，她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属于纱布的并不柔软的触感。
她小心将他的胳膊从身上拿开, 检查他缠着纱布的手，有血渗血，今天去医院让二哥再给伤口重新消消毒包扎一下，现在温度低，伤口不容易愈合，尤其是又在手指上，一不小心就会把缝合的伤口扯开，好在看起来并不算严重。
没有惊醒厉正则，言知乐轻手轻脚简单洗漱了一番后，离开卧室。
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有人在厨房。
言知乐走过去，看到师父裴公正在准备早饭。
“早，师父。”
裴公听到声音，头也没回“嗯”了一声，“你去跑步？”
“嗯，少跑一会儿就回来。”言知乐顿了顿，走过去伸长脖子看了看他的脸，面容疲倦, 黑眼圈很重，“师父，您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裴公瞧她一眼，“睡了两个多小时。”
这根本不是睡了两个多小时的状态，瞧瞧这疲惫的模样，堪比画了眼影的黑眼圈，这像是睡了两个多小时的样子吗？
言知乐张张嘴，想戳穿他的谎言，话到嘴边却又打住。
师父失眠无非也是因为她，不告诉她，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既然知道，又何必非要说出来呢？
“师父，我陪您一起做饭吧，今天不想跑步了。”
锅已经烧热，裴公放了往锅里放了些油，然后迅速将刚才磕在碗里的三个鸡蛋打散，倒进热锅里，这才得空回她：“你留下只会添乱，三个人的饭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赶紧去跑步，不想跑今天就跑五公里，去吧，半小时后回来吃饭。”
“好吧。”
言知乐没再坚持，诚如师父所言，他一个人做三个人的饭很轻松，她留下来反倒会添乱。
接到于飞电话的时候，言知乐刚到楼下，准备跑前热身。
看到手机上的网络拨号，言知乐便断定是于飞。
接通后她没出声，开始跑前热身。
耳机里传出于飞的声音，“小六儿，是我，于飞。”
言知乐没理她，继续自己的事。
尽管如此，于飞仍旧可以判断出电话这头儿的人是她，不是厉正则，昨晚上她是有些着急了，才会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对方是厉正则。
于飞顿了下，继续说道：“小六儿，我知道你在听，我们能不能见个面？我就在南省大学附近，离你住的地方不远，我想跟你聊聊，好吗？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开口前言知乐冷笑了一声，就在于飞以为她会拒绝自己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说了两个字：“好啊！”
“真的吗？”于飞又惊又喜，随即又跟她确认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中午十二点，周氏医院斜对面人民小花园北门。”
“好。”
……
敲定好时间后，言知乐就去跑步了，对这次见面似乎没做任何准备。
但于飞却没她那般随意轻松。
现在的于飞，犹如惊弓之鸟，自从她捅伤周青阳从医院逃离后，周家全城搜捕她，她不敢住酒店，更不敢回家，担心被周家人找到。
她也不信任任何人，周家打出天价广告，悬赏五百万找她，任何一个她所谓的朋友或老乡都有可能出卖她，所以她也不敢找任何人帮忙。
昨天晚上她是在老城区的一家网吧度过的，如果不是她在路上捡了张身份证，她也不敢去网吧。
现在网吧和酒店一样，都需要实名登记。
但她之所以不去酒店住，是因为被找到的可能性太大，网吧相对安全一些。
这个老城区的网吧上下两层，进出的大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她虽说生过孩子，但身材跟怀孕前相比没有多大变化，穿一件休闲装，看起来也像个高中生，混迹在一群学生中也并不显眼。
网吧可以包夜，环境也还可以，包夜的机器是跟其他机器隔开的，类似一个小单间，私密性相对来说好一些，但一点也不隔音。
昨晚上她左右两侧的单间里，应该是两对情侣，年轻人精力好体力好，几乎折腾了一夜，并且两边较劲儿似的，叫声此起彼伏，，她夹在中间备受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两边都消停了，天也快亮了。
这一晚，她几乎都没合眼，熬到现在很是困乏，但也不能睡，她还要先去周氏医院对面的小公园查看一番，免得周小六提前安排好人，到时候给她来个瓮中捉鳖那她可就真的凉凉了。
因此，通话结束后，于飞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两人约好的见面地点，路上经过早餐摊，随便买了些吃的，到了公园后就找了个僻静又能看到北门的地方，一边吃一边观察。
时间很快过去。
言知乐和厉正则早饭后就去了医院。
周老爷子的状况已经稳定好转，老太太昨晚上难得睡了个好觉，早上醒来后头不晕眼睛也不花了，由此可见还是前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
老大周青阳的状况也基本稳定，现在就只有尚躺在保温箱里没有渡过危险期的周小小。
周小小这个名字是言知乐给取的，只是乳名，周家这几天事情多，大名还没定下来。
周小小是个小男孩，因为早产，加上怀孕期间于飞担心自己身体发福有意控制食物摄取量，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就三斤二两，很小的一团。
言知乐先去看过爷爷和奶奶，而后又看了大哥，最后才来到周小小这里。
她是跟厉正则一起过来的，不能碰触孩子，只能隔着玻璃看。
周小小闭眼睡着，皱巴巴的一小团，现在还看不出来像爸爸还是像妈妈，但不管像他们哪个，都不应该这么丑的。
反正言知乐是一点没觉得这孩子好看，甚至可以说，实在是太丑了。
这会儿也就厉正则他俩，她才敢说出来，“阿则，你有没有觉得他好丑啊？我大哥长那么帅，于飞也算是个美女，怎么他们俩的孩子会这么丑啊？”
厉正则也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但跟言知乐的反应是一样的，这孩子可真丑！
五官皱巴巴拧在一起，身上的皮肤薄得都能看到身上的血管，这样的孩子，还真没办法让人睁眼说瞎话，赞美长得真可爱。
“毕竟是早产儿，可能月份不到的缘故，等长大些应该就会好了。”
“但愿如此吧。”
言知乐觉得他纯粹就是安慰自己，他肯定也觉得这孩子丑。
“你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好看点？毕竟论颜值，我们俩的远胜他们两个。”
厉正则思索片刻，不敢妄下断论，摇摇头，“不清楚，毕竟基因遗传非人力所能控，随缘吧。”
言知乐被他这话给逗乐了，“你倒是心思通透，我就问你，要是将来我们的孩子真的丑出天际，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厉正则目光呆呆的，“自己的孩子，丑也得要，总不能扔了吧？”
言知乐：“你当然可以选择把他扔了。”
厉正则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言知乐又补充道：“然后，我把你也扔了。”
果然，在后面等着他。
“我觉得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厉正则伸手揽住言知乐的肩膀，“我们可以选择不要孩子，这样既避免了你怀胎十月的辛苦，一朝分娩的危险，还能避免生个孩子遗传了我们两个隐性的丑陋基因，你说对不对？”
言知乐甩开他的胳膊，“对你个头！不要孩子将来谁继承你的亿万财富？”
“……”
“反正孩子我是一定要生的，如果你不愿做我孩子的爸爸，我不介意给他再找个爸爸，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约了于飞在小公园，时间差不多我该过去了，你要是忙就先去忙吧，不用跟我一起。”
言知乐说完就要走，厉正则哪儿肯让她走，一言不合就要给她的孩子另找爸爸，她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言知乐以为他不信自己说的，“我真约了于飞，不信你跟我一起去。”
“我肯定要跟你一起过去，但现在我要说的不是于飞，而是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什么事？”言知乐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你是说上次你体检的事吗？我问过二哥了，他说你那不是什么问题，不用放在心上，不会影响小蝌蚪的质量，对将来要孩子没有影响，但他同时也友善提醒，让你适度纵欲，别过度伤了根基。”
厉正则一头黑线，“我本来也没毛病！”
“我知道，但我二哥说的也没错，凡事适可而止方能细水长流。”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厉正则的脸都要黑成炒菜锅了，好在言知乐还算识趣，见他脸色不好便没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