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到了五月初四,村妇们忙着浸糯米,洗粽叶,准备包粽子,过端午节。
卖草药赚了四钱银子,这次,罗氏大手笔,包了六十九个粽子,往年就包十个粽子,应个景。里面还放了长生果、赤豆和莲蓉,馋得安健直咽口水。
傍晚,安康从城里回来了,给安意带回一本《乔氏本草经》。
安意笑颊粲然,“谢谢大哥。”
“跟大哥不用客气。”安康曲指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
安意摸着鼻子,噘嘴道:“大哥,会刮成塌鼻子,就不漂亮了。”
“是吗?我瞧瞧。”安康盯着她的鼻子细看了一下,“哎呀,是有点塌了。”
“柱子,你要把你妹妹逗哭了,我可打你哟。”罗氏笑着上前搂着安意,“我乖崽的鼻子高高的,可好看,你大哥才是塌鼻子。”
“大哥听到没有,你才是塌鼻子,是丑八怪。”安意依在罗氏怀里,娇笑道。
“听到了,我是丑八怪,你是美人儿。”安康皱着鼻子,凑到她面,大笑道。
“哎哟,这个样子可更丑了。”罗氏笑道。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吃过晚饭,罗氏把包好的粽子放进锅里煮,先大火,再小火。安健这个吃货,不肯睡觉,眼巴巴地守在灶边等着。
翌日,天还没亮,安康就跟着罗德全兄弟,到上山去采艾。
等安康回来,罗氏把他采来的艾草和菖蒲挂在大门外,叫醒安健和安意;给安康兄弟每人一个绣着老虎的香包,给安意的香包上绣着小喜鹊。
吃了当早饭的粽子,罗氏打发他们出门送粽子,先给罗富贵三兄弟各送去六个,让安康去河塘村给张家人和柳氏送粽子,五家共送去三十个。
罗氏用块干净的布包了四个粽子,递给安健,道:“悄悄的送去给谷雨。”
安健咽咽口水,看着锅里所剩无几的粽子,“娘,这些不要再送人了,留给我吃。”
“行,都留给你吃,快送粽子吧。”罗氏把安健赶出门,又从锅子里又夹出六个放在碗里,递给安意,“送到新柳家去。”
安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不得不听罗氏的话,端着碗出了门。刚走进新柳家大门,丛柳和朱桥就冲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伸手从碗里各抓走一个粽子。
新柳放下肩上挑着的水桶,走了过来,“喜儿,你来了。”
安意扯扯嘴角,“我娘让我送粽子来。”
新柳把碗接了过去,“你等一下,我去把碗腾出来给你。”
安意点点头。
新柳去灶房打了一转,把空碗还给安意,“喜儿,你怎么没进城去看划龙舟啊?”
“没意思,不想去。”安意接过碗,“我回去了。”
“喜儿,下午我去找你玩噢。”新柳在后面道。
安意没理她,不屑地轻嗤一声;在路上遇到了罗翠梅,打了招呼,擦肩而过。回到家中,安意发现锅子里的粽子又多几个。
“喜儿,来,尝尝你三外公家的咸蛋粽子。”罗氏喂了安意一口,“好不好吃?”
“好吃,我还要吃。”安意偏爱吃咸粽子。
罗氏连碗带粽子一起给了她,道:“到外面凳子上坐着吃。”
安意吃完粽子,翻看《乔氏本草经》。这本书是前朝一个姓乔名薇的女子纂写的,她幼多羸疾,随祖父学医,因身为世家女不便与人诊脉,专攻药草,经数十载,搜集、整理、编纂成书。
这时,安健回来了,粽子没送出去。安意有些奇怪,问道:“二哥,你没找到李谷雨吗?”
“气死我,那个蒋氏太可恶了。”安健气愤地道。
罗氏从灶屋里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元儿姐姐太可怜了,蒋氏怪她把衣裳洗破了,拿着藤条死命地抽她,打得她满地打滚,还不准她哭,说是哭一声,多抽十下。”
安意皱眉,问道:“李谷雨呢?他不管吗?就这么看着他姐姐被打。”
“李谷雨不在家,跟他爹上山抓蛇去了。”
罗氏虽然很同情李家姐弟,可那毕竟是他家的家务事,不好多说,叹了口气道:“栓子,这粽子等会你再去送一趟,元儿肯定没有饭吃。”
“我知道,我等会再去送。”安健道。
午后,新柳来找安意玩,在安家磨蹭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安健回来,失望而归。
安康回到家已经差不多申时末,身上带着一股酒味。罗氏只当是张家舅舅们留他吃饭过节,没有多问。
过了端午,热夏来临,连续十几天没有下雨,太阳晒得田里土地都开了裂。各家各户赶紧往田里灌水,稻谷正是需水的时候,要是稻谷旱死了,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到了月底,天气愈加炎热,有大旱的趋势,村子附近的几个塘的水位持续下降,河里的水量也在逐渐减少。
村民们都心急如焚,可新柳的爹朱福财,却万事不管,一如既往的去城里的赌场赌得昏天黑地。柳婶和新柳天天忙着往田里灌水,没空挖草药,也没空进城。
安意坏心眼地觉得,大旱也不错。
进了城,罗氏先去红绣坊交货接活,再去济怀堂。安意进门发现,陈伯不在,站在柜台前的是个年约十五六岁,身穿白底绣福纹长衫的俊秀少年,上前有礼地问道:“请问陈伯在吗?”
“陈伯家中有事,今日没有过来,你是。”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意,“你是安姑娘?”
安意听到安姑娘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是。”
“陈伯让你采的金毛耳草可带来了?”白衣少年笑问道。
“带来了。”安意扭头喊了声,“娘。”
罗氏忙把两大包草药放在柜台上。
白衣少年解开系布袋的麻绳,拿出几根来,仔细地验了货,看两包的份量较多,道:“冬青,拿把大秤来。”
一个小厮应声从后堂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把大秤,“四少爷,还是小的来称吧。”
四少爷!
安意心往下沉了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