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坐着闲聊了一会,三人找借口离开井篱园,去了明珠阁。
“大哥,事情怎么样了?”安意问道。
安康道:“案子已经审清,下毒的就是那个发现死者的姑娘。”
意料之中的事。
安意接着问道:“她下毒的原因是什么?”
“她恨死者抢了她的好姻缘。”安康双眉紧锁,“死者是她的堂妹,她父母双亡后,她的伯父收养了她,她的祖父在生前曾和人约定了一门亲事,可是没有说定的是哪一个孙女。她的伯母见那男人秋闱高中,就把她的堂妹嫁了过去,给她另外定了门亲事,可是还没有成亲,那个男人就死了,她待字闺中,至今未嫁。而她的堂妹夫,如今是翰林院的五经博士。”
安意眸色微寒,卿奚为了陷害她,还真是煞费苦心,“毒药她怎么解释?”
“她说毒药是在一个老者那里买来的,衙役去她说的地点,找不到人。”
卫旸皱眉道:“也就是说,她把罪责全揽上身,卿奚一点事都没有。”
“明知是他在搞鬼,却拿他一点都办法都没有。”安康想起卿奚离去时,那得意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的。
“明面上拿他没办法,那就私下解决他。”卫旸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意。
“舅舅,不可以。现在只要他出一点意外,公主府都会算到我们头上,何况他知道我们会报复他,防备一定很森严,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安意沉声道。
“妹妹说的不错,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安康赞同地点点头。
“听你们的,多留他几日。”卫旸颇觉遗憾地道。
“舅舅,谷雨向你通风报信,他会不会有事?”安意问道。
“放心,我和谷雨之间的联系,很隐秘,卿奚不会发现的。”卫旸出于杀手本能,行事十分的小心谨慎。
“那就好。”安意掩嘴打了个呵欠,“舅舅,大哥,时间不早了,你们回房休息吧。”
安康起身道:“妹妹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没事的,知道吗?”
“知道。”安意轻轻浅笑,乖巧地应道。
送走卫旸和安康,芳蓉等人进来伺候安意梳洗。
梳洗完毕,安意换好寝衣,上床睡觉。
芳蓉放下帐子,杏仁关上窗,香芹吹灭烛火,桃仁举着灯台,四人悄声退了出去。
安意躺在床上,并未入睡,凝视帐顶,忽听到窗边传来很轻很轻的响声,凝神细听,好象是有人挑窗子的搭扣。
除了白无名,也没有人敢来这里路过。
安意眸色一沉,微微蹙眉,不知道他突然跑来又有什么事?掀被坐起,撩开帐子,木窗已经被人打开,隐约可见有个一人影在窗外。
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安意看到那人穿着紫色的锦袍。
紫色?
白无名恣意惯了,夜行也穿白衣,绝不会换上紫衣。
来人不是白无名,哪会是谁?
如果来的是刺客或是盗贼,应该会穿夜行服,认识的人中,爱穿紫衣的就那一个,安意迟疑地喊道:“小龚爷?”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叫我名字的。为何还要这么见外,叫我小龚爷?”小龚爷从窗口跳了进来,笑问道。
安意从床上下来,穿好鞋,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来过看看你。”小龚爷走到安意面前,凝视着她素净的脸,“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要是我的动作快一点,他就没有机会出手了。”
安意往旁边走开了两步,道:“他陷害我,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是别的原因,你无须感到抱歉。”
小龚爷以为安意是怕他内疚,才这么说的,没有去深究她所说的别的原因,郑重其事的再次向安意做出承诺,“喜儿,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会除掉他的。”
“你可别乱来,现在不是除掉他的好时机。”安意忙道。
“我知道,所以还要请你耐心等一个月。”小龚爷眯了眯眼,眼中寒光闪过,“一个月后,就是他的死期。”
“为什么是一个月后?”安意对小龚爷定下的日期感到好奇,“你要做什么?”
“等一个月后,你就知道了。”小龚爷故作神秘地笑道。
安意眼波微动,问道:“你不打算出京找你舅舅了吗?”
“不用出京了,我舅舅和你师父,他们就在京城附近的某个地方。”
安意讶然,蹙眉问道:“你确定?”
“惇王府的人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抓走这些武林高人的人,究竟要做什么?”安意想不出他们的用意。
小龚爷在床边的圈椅上坐下,犹豫片刻道:“我和你说的事,你不要说出去。”
安意眸光一闪,道:“我会保守秘密。”
“你的家人,还有胡清月,都不能告诉。”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太妃和惇王分析他们有可以是为了盗宝。”
“盗什么宝?”安意在床上坐下,扯过被子,搂在怀里,偏头问道。
“太祖皇帝建国之后,在京城附近的某个地方埋下了数百万两黄金和珠宝,在那里设下了各种机关和阵法。”
安意愕然,这位太祖皇帝在想什么?建国就想亡国了是不是?在京城附近埋下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这不是增加京城的隐患,让那些大盗们惦记吗?摇头轻叹一声,问道:“某个地方在哪里?”
“不知道,宝库完工后,那些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全部被送去漠南,太祖驾崩后,留下一幅暗藏地址的画,可是先帝初登基时,宫中出了乱子,密室被盗,那幅画不见了。”
安意被这个情况刺激的有些不想说话。
小龚爷见她抿唇不语,以为她担心,忙安抚她道:“你不用这么担心,虽然我们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哪里,但是江湖上大约失踪了三十几位高手,要看管他们,囚禁他们,需要人和地方。只要多留意一下,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京城这么大,要找到他们不件容易的事。”安意没什么信心。
“只要调集到足够的人手,不怕找不到他们。”小龚爷胸有成竹地道。
“哪用什么做借口调集人手?”安意问道。
“高丽国、真腊国、琐里国、锡兰山国还有暹罗国等国,已派遣使节团来朝贡,有必要在使节团到来之前,整顿一下京城的防卫。”小龚爷和惇王早就商量好对外的理由,对皇上,他们会说出实情。相信皇上也不愿意,让那些人找到那批巨财,招兵买马推翻他。
安意见他这么有信心,也不想泼他冷水,毕竟她也希望他能够找到计凡衣,看了眼窗外,道:“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
听到安意下逐客令,小龚爷没什么反应,坐在椅子上没动。
安意微微蹙眉,再下逐客令,“小龚爷,就快宵禁,你该走了。”
“错了。”
“啊?”安意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错了?”
“你对我的称呼。”
“砚遒,你该走了。”安意爽快的改了对他的称呼,这样的小事,没有必要坚持。
小龚爷见她立刻改了口,不知道是该满意,还是该不满意,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起身朝窗子走去,从那里进来,就从那里出去。
安意跟在他身后,准备在他离开后,关好窗子,北方的初夏,晚上还有一丝凉意,她不想受寒生病。
小龚爷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心念一动,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了一大步。
安意没有提防他会突然往回走,依旧向前迈了一步,险些撞进他的怀里,反应极快地用右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借力退开。
小龚爷要的就是她投怀送抱,岂会让她逃走?左手抓住她右手,右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腰,顺势一带,就将她紧紧地圈在了怀中,如愿以偿,薄唇上扬,笑得愉悦,又充满了惬意,低头轻声道:“小心。”
这句小心,令安意想责问他为何突然转身过来的话,问不出口,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惊觉正在他的怀里,“你、你放开我。”
“你可站稳了?”小龚爷问道。
“我站稳了,你放手。”这次不同于上次在天坑,那时太过紧张,忘记了羞涩,此时,身处在这寂静的空间里,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安意的羞涩感,油然而生,不好意思抬头看他,没有注意到他的笑,还有眼中那闪烁的流光。
“那我放手了。”小龚爷道。
“嗯。”安意微微颔首,红染双颊。
小龚爷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双手。
安意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小龚爷看着她略显惊慌的模样,笑意更深了几分,“我走了。”
安意垂眸应了声,“嗯。”
小龚爷走到窗边,飞身掠了出去。
安意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缓缓地走到窗边,将窗子关好。
次日,安意去胡家见胡清月。与此同时,安康找到了胡清昉。
“师姐,我要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不要着急生气。”安意先给胡清月打预防针。
“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不着急,不生气。”胡清月笑道。
安意简单的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过隐瞒了对卿奚动机的猜测,太惊世骇俗,怕吓着胡清月,影响到胎儿。
胡清月气愤一捶桌子,“这个卿奚,我们哪里得罪他了?他要这么害你,太可恶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
“师姐,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事,你别生气,小心肚子里孩子。”安意打断她的话,扶住她道。
“怎么会没事呢?”胡清月愁眉苦脸,“你的名声全被他败坏了,都怪我,好好的开什么甜品店,给了他可乘之机。”
“师姐,你不要乱揽责任,就算我们不开甜品店,他要对付我,也会耍尽手段的。到是因为我的原因,连累甜品店要关门几天。”安意道。
“说这样见外的话做甚么呢?甜品店不开也就那么大的事,店里的事,你不用管,我让我大哥去处理。”胡清月拉着安意的手,“我们要想想,怎么恢复才能你的名声?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想,等过些时日,自然就没人会记得这件事。”安意笑笑,端起碟子里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牛奶冻?”
“师妹,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是牛奶冻?你以前吃过?”胡清月问道。
安意眸光一闪,笑道:“我以前没吃过,我吃着有牛奶的味道,就随口给它取了个名字。”
“你随口就把它的名字给说出来了。”胡清月笑,也没多想,“好不好吃?”
“好吃。”安意吃完手中的那块牛奶冻。
“对了,有没有师父的消息?”胡清月问道。
“还没有,等大师姐查到确实的消息,我会来告诉你的。”安意信守对小龚爷的承诺,“师父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你别老想着,会影响到孩子的。”
胡清月摸着还没显形的肚子,道:“这才一个月,我就恨不得赶紧把他生下来。”
“我听人说,怀在肚子里时,就恨不得赶紧把孩子生出来,可等到生了来后,又恨不得把孩子塞回肚子里去。”安意故意岔开话题,逗胡清月开怀。
胡清月掩嘴一笑,道:“我大嫂也是这么说,听到园园的吵闹不休时,我大嫂就说,还是在肚子里安静。”
姐妹俩天马行空地闲聊了一会,吃过午饭,安意告辞回家。
傍晚时分,胡清昉从衙门回来,找到胡全成,说了几句话后,父子俩去了胡老太爷的院子里。
第二天,胡老太爷穿着官服,拄着拐杖上了金殿,跪在玉阶前,叩头道:“皇上贤明,老臣有事恳请皇上圣裁。”
“胡爱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皇上和蔼地道。
“谢谢皇上隆恩。”胡老太爷故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皇上,老臣今天要告之人是刑部员外郎卿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