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赏花会的第二天,宫中嫔以上的妃子,就可以召见三至五个姑娘到殿阁来,品茗聊天。
嫔妃们的态度非常和善,召见后,也都会赏赐东西,这令姑娘们生出无限的企盼。
二十日这天,吃过早膳,没有宫女过来,持续了六天的召见终于结束,容嬷嬷请姑娘们回房休息。安意松了口气,应酬太劳神劳力,让人不胜其烦。
午后,太后娘娘派人传来口谕,明天巳时初,丹若园寻芳。
丹若乃石榴的别名,丹若园实际就是石榴园,石榴多籽,是多子多福的象征,五月又是石榴的花期,红花奇艳,灼灼似火。
姑娘们从西门进园,公子们从东门进园,站在三条路的路口,六个宫女分别展示三道谜题,
左边的谜面是:云淡风轻近半天,傍花垂柳丝线牵。时人不时仰头看,将谓偷行二月天。
中间的谜面是:烽火连烧不夜城,将军鏖战肃宵征,衔枚卧鼓空驰逐,不灭烟尘不解兵。
右边的谜面是:周瑜算计破曹营,孔明台上借东风,庞统去献连环计,三人想的一样同。
“猜出一道,请走左边这条路,猜出两道,请走中间这条路,猜出三道,请走右边这么路。”宫女把规矩说了出来。
“那要是一道也猜不出来,走哪条路?”问话的是陈玫玫。
宫女看着陈玫玫,面无表情地道:“如果姑娘一道也猜不出来,就请姑娘原路返回春禧宫。”
陈玫玫讪笑了两声,道:“那我回春禧宫了。”
和陈玫玫一起转身的还有安意,出了园门,陈玫玫问道:“你也猜不出来。”
“嗯。”安意轻哼一声。
回到春禧宫,芳蓉不死心地追问道:“姑娘你真的一道谜语也猜不出来?”
安意挑了挑眉,笑道:“第一个的谜底是风筝,第二是走马灯,第三个是字谜,三火焱。”
“奴婢就知道姑娘是故意不猜的。”芳蓉笑道。
安意接过香芹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道:“猜出来没什么好处,太阳这么大,去逛园子,不但累得慌,万一晒得中暑怎么办?”
丹若园寻芳,依然设有三关,安意和陈玫玫被第一关难住了,第二关的射覆,又让六位姑娘返回春禧宫;第三关是藏钩,又有五位姑娘离开丹若园,其余的人尽欢而散。
姑娘们在房休养生息两天。
二十四日,贤妃娘娘的芳辰,姑娘们备上礼物,前往咸福宫祝寿。
太后因为卿奚的死,病倒取消了寿宴,在这个当头,贤妃也不敢摆什么寿宴,只是让御膳房,在午膳时,给过各位姑娘加了两道菜和一碗寿面。
半夜时分,安意正睡得香甜,被红菱给推醒了,“姑娘,姑娘你快醒醒,醒醒啊。”
安意睁开双眼,目光迷朦地看着红菱,“红菱?什么事?”
“是奴婢,姑娘,你快起来,太妃娘娘来了。”
“啊?谁来了?”安意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
“小师妹,是我。”惇王太妃从外室走了进来。
安意眨了眨眼,借着墙角那盏小油灯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看清惇王太妃穿着一身普通宫女的服饰,皱眉问道:“大师姐,出什么事了?”
“你快穿衣服,砚遒受了重伤,等着你去救命。”惇王太妃道。
这个乌鸦嘴。
安意暗骂了一句,急忙下床穿好衣服和鞋子,抱起放在床头的木跟着惇王太妃往外走。出了门,惇王太妃伸手搂住安意的腰,足尖一点,跃上屋顶。
“大师姐,你是要带我出宫吗?”安意问道。
“砚遒现在衍庆宫。”惇王太妃道。
安意惊愕地扭头看着惇王太妃,“他在宫里?”
“砚遒的伤势很重,还中了毒,本来不宜移动,可是王府的郎中已束手无策,你又无法出宫,只能冒险把他送进宫里来,让你给他解毒疗伤。”惇王太妃解释道。
“把我送出宫去,不是更简单些吗?”安意道。
惇王太妃带着安意,稳稳地落在春禧宫的宫墙外,道:“你是备选秀女,每天都要在众人面前出现,你一不出现,别人就能发现你不在宫中。”
安意想起上次卫旸溜进宫的事,道:“宫里的守卫太松懈了,一个重伤之人,也能这么轻易地送进宫来,谁要是刺杀皇上,真是易如反掌。”
“乾清宫周围有影龙卫,想接近皇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次为了送砚遒进宫,动用了两条线上的人,如今这两条线上的人,暂时都不能用了。”惇王太妃拉着安意的手,带着她在地面上飞奔,虽然这里离乾清宫较远,但是从半空中飞掠而过,万一被影龙卫看到,就大事不妙了,还是小心为上。
在路上,看到了三次巡逻的内侍卫,躲过他们后,两人很快就到了漆黑一片的衍庆宫外,惇王太妃又搂住安意的腰,带着她飞过了高高的宫墙,进入了宫里。
衍庆宫是离乾清宫最远的宫殿之一,两年前,住在这里的李贵人突然发疯砍杀了乔昭容后,自刎而死,赵美人和周御女害怕,百般央求迁居其他宫殿后,此宫已无有嫔妃居住,只留下几个太监打扫庭院。
惇王太妃带着安意直奔园中石亭,旋转亭边左边的灯塔,亭中的石桌缓缓地移开,地面上露出一个洞,洞中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来。
衍庆宫地下秘室的秘道直通景祺阁,从景祺阁出去,就是神武门的右侧门,方便进出,这也是惇王太妃把小龚爷送进宫来的原因之一。
安意跟着惇王太妃进了洞,惇王太妃触动石壁上的机关,让石桌回归原位。向下走了二十层阶梯,进入地道,地道干爽通风,没有湿气和异味,走了约有二十多步,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一间石室。
小龚爷躺在石室的木榻,双眼紧闭,脸色发黑,嘴唇呈现乌红色,气息微弱,胸口上绑着的厚厚的纱布,纱布上隐约能看到从伤口渗出来的血。
安意对小龚爷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习惯了,放下木匣,去给他诊了脉,摸了摸他的额头,拔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解开纱布,用纱布擦去药膏,打开木匣,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瓷盒,拧开,把瓷盒里的药膏全挖出来抹在伤口处,“有干净的纱布吗?”
“有。”守在小龚爷身边的护卫之一,拿来干净的纱布。
安意重新帮小龚爷包扎好伤口,从暗格里又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小龚爷的嘴里。
小龚爷已经昏厥,不知吞咽。
“拿杯水来。”安意道。
“姑娘没有水。”守在小龚爷身边的护卫之一小声道。刚把人运进来,有些东西没一起带进来。
安意看了看三个护卫,又看了看惇王太妃,救命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权当人要呼吸,把药含进嘴里,让药丸变软,扶住小龚爷的头,按住几个穴道,令他的嘴微微张开,俯身吻在小龚爷的唇上,用舌头小心翼翼的将口中的药,一点一点的喂进小龚爷的嘴里,迫使他吞咽下去。
惇王太妃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她家小师妹以口喂药,等小龚爷清醒,必要让他知晓她家小师妹待他之情。
安意喂完药,抬头看到惇王太妃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脸一下红了,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大师姐,刺伤函王爷的剑上焠的毒,是由多种毒药糅杂而成,毒素已深入肌肤,普通的解毒方法无用,必须让他全身浸泡在药水里,泡两个时辰后,我再用针法帮他拔毒。”
惇王太妃见她红了脸,知她害羞,把打趣她的话咽了回去,笑道:“需要哪些药材?你说,我想办法运药材进宫。”
“金钱草、土茯苓、地稔藤、鸭脚木、积雪草、细叶黄桅子、杏树皮、萱草根、粉防已、萝芙木、半边莲、紫云英和玉珊瑚根。一共十三味药,每样至少需要三斤。”
惇王太妃惊问道:“怎么需要这么多?”
“药水泡过一次以后,就不能用,函王爷的毒,要泡三次到五次。”安意道。
惇王太妃有些为难地皱紧双眉,运人进来很麻烦,运这么多药进来,同样麻烦,“御药房里的药材又多又齐全,要是能从御药房里拿药,就不用舍近求远了。”
安意沉吟片刻,道:“大师姐,我有个法子,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御药房里拿药。”
“什么法子?你快说。”惇王太妃问道。
“我为定远候府的大少奶奶配了一瓶求嗣丸,让她顺利怀孕,卿奚死了,岚漪公主一定还想再生一个儿子,大师姐明天去公主府劝劝她,让她进宫来找我。”
惇王太妃笑道:“这个法子好。”
“可是汤药要在哪里熬煮呢?”解决了药材,安意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弄两个炭炉进来,不是难事。”
“不行,这里空间太窄,会二氧化碳中毒的。”
“熬煮汤药也会中毒?”惇王太妃问道。
“不是熬煮汤药会中毒,而是……”安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熬煮汤药时,找个通风的地方,不要在石室里熬。”
过了一刻钟,小龚爷的脸色稍有好转,安意又给他诊了脉,脉象有了点变化,不再时断时续,知他有所好转,这才放心,嘱咐了那三个护卫几句,随惇王太妃离开秘室,返回春禧宫。
第二天,安意用过午膳后,才等来慈宁宫的人,容嬷嬷道:“安姑娘,太后娘娘召见你。”
安意带着芳蓉和红菱,匆匆赶去慈宁宫,“小女见过太后娘……”
“安姑娘,你给梁大奶奶配的求嗣丸,马上给我配一些出来。”岚漪长公主不等安意给太后行完礼,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道。
安意抬头看去,数日不见,岚漪长公主苍老不少,双眼红肿如桃,布满了血丝,圆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额头和眼角全是细纹。
中年丧子,对岚漪长公主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卿奚死有余辜,但岚漪长公主虽然曾想过利用她,但是毕竟没有做出什么实际危害她的事,安意对岚漪长公主没有多少怨恨,看她这样,到有一丝怜悯,“公主是想再生个孩子吗?”
“是,我要怀孕,我要再生个儿子。”岚漪长公主肯定地道。
“小女先给公主诊脉。”安意给岚漪长公主诊完脉,微微蹙眉:“公主的年纪不轻,孕育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
“本宫不怕辛苦,你马上给本宫配药,只要能怀上孩子,我什么都不怕。”岚漪长公主情绪激动的连自称都混乱了。
太后轻轻一叹道:“安丫头,你帮公主配药吧。”
“公主在怀孩子之前,要让心情变得轻松,否则,就算吃了求嗣丸,怀上了孩子,只怕也保不住。”
“这个本宫知道,你赶紧去给本宫配药。”
“太后娘娘,这求嗣丸是小女师门传下来的秘方,恳请太后娘娘准许小女出宫,为公主配药。”安意跪下道。
“你是备选秀女,现在是不能出宫,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去御药房去拿。”太后娘娘目光一闪,“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秘方,你可多取些其他药材,扰乱他们的视线就是了。”
“谢太后娘娘恩典。”安意要得就是太后娘娘这句话,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惇王太妃,唇角微扬,随方女官去御药房拿药。
有太后娘娘的话,御药房的提督太监也不敢多嘴,任由安意取用了三十多种药材,并且还应她的要求把药碾子等制药工具送去了春禧宫。
安意没有马上为岚漪长公主配求嗣丸,而是把为小龚爷解毒的药分拣出来包好。
戌时末亥时初,各宫熄灯落钥,惇王太妃来接安意。姐妹俩一路小心避开巡逻的内侍卫,进入衍庆宫的秘室。
惇王太妃还是想办法运进来了一些药材,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小龚爷半躺在药水里。
“泡了多久了?”安意问道。
“还有一刻钟,就到两个时辰了。”护卫之一道。
一刻钟过后,护卫们把小龚爷从木盆捞出来,擦去药水,帮他换上干净的中裤,放在木榻上,请安意和惇王太妃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