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是受斛律皇后所托,出宫给她父亲带口信儿的。
本来高俨是不打算让她出宫,这斛律皇后拿人小辫子要挟底下的宫女为自己办事,这种小人一样的作派让高俨十分看不惯!
正所谓男欢女爱何错之有?
可高俨却是不懂女人的心思,翠微哪里肯依他的?
生怕斛律皇后把她的心思传出去,加之万一高纬会以此问罪,所以无论高俨如何说,她都义无反顾的当起了这个信使。
可她哪知拿出斛律皇后的信物,进了斛律光府上,却瞧见屋内这三位正在吵架。
秉着为尊者忌的规矩,她因此不由得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
也就是因为这一小会儿的耽搁,遭了无妄之灾,斛律光丢出的银盘恰好砸中她的膝盖,疼得她直冒冷汗,忍不住叫出了声儿。
“翠微妹妹你可还安好?”
高延宗十分体贴的跑到她身前,甚至还蹲下了身子,露出宽阔的后背:
“要不要本王背你进去?”
翠微岂会答应?
高俨再三告诫她,不许与这色眯眯的死胖子有任何亲密接触。
因此,翠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高延宗的好意,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
因为有下人在的关系,这会儿斛律光也恢复了那副渊渟岳峙的气度,他坐回到主位上,云淡风轻的对翠微发问道:
“你从宫中来?”
翠微连忙点点头,对斛律光行礼道:
“奴受皇后所托,带句话给左丞相。”
另一边,高肃也在用眼神在询问满眼都是翠微的高延宗:
“你认识她?”
高延宗连忙压低了声音答道:
“她是俨弟身边的女官,这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俨弟。”
原来如此。
高肃会意的点了点头。
可高延宗却又继续笑嘻嘻地说道:
“俨弟可看中此女了,斛律光打了她,若是让俨弟知晓了…”
“啧啧…”
“这老梆子多半会倒霉啊…”
“不行,我这就入宫找俨弟告状去。”
兰陵王高肃虽然不知高俨有何本事能让斛律光倒霉,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阻止了高延宗的冒失行为,并郑重告诫他道:
“不要多生事端!”
高家兄弟二人窃窃私语,斛律光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听不清那兄弟二人在说什么,但瞥见高延宗那副欠抽的表情,就知道准不是什么好话,于是脸色蓦地一沉:
“老夫要见客,二位若是不弃,可稍在偏厅等候。”
人家都赶客了,高肃连忙识趣的拱手,准备起身告辞,可高延宗却是不依,他嬉皮笑脸地对翠微说道:
“翠微也是本王熟识,有甚听不得的?翠微你有话只管说便是了。”
斛律光见他如此厚颜,差点没又是一盘子给他扔过去,但考虑到毕竟有宫中人在场,怕失了体统,这才没有发作。
于是拉着一张老脸对翠微道:
“那你便说吧。”
翠微瞄了一眼看不清喜怒的斛律光,赶忙说道:
“左丞相,皇后已有身孕。”
“甚么?!”
斛律光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表情又惊又喜:
“老夫的荷叶儿有孕了??”
荷叶儿是斛律皇后的小字,翠微却是不敢这么称呼,连声答道:
“千真万确,奴在武安殿亲眼所见。”
“这孩子,既然有了身孕,为何还到处乱跑?”
“竟跑去拜祭亡者,就不怕冲撞了腹中胎儿?”
“不成,不成!老夫这就要进宫面见陛下!”
这一刻的斛律光不再是那位战功彪炳的大将军,而是一位慈祥老父,满眼都在担忧膝下儿女。
不过高延宗却是嗤笑一声:
“可笑至极,当女儿的有身孕,当父亲的却不知道?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斛律光再次大怒,刚要上前质问高延宗究竟是何居心,翠微却跟着答道:
“皇后还说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已经五个月啦?
斛律光愣在原地,都五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派人来说?
他旋即狐疑的看向翠微,想听她一个解释。
但翠微哪里知道为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跑腿儿的。
再说了,她也不是皇后身边的女官。
但高延宗似乎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也不与斛律光继续怄气了,而是认真分析道:
“皇后派你来传信,身边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场?”
斛律光闻言,也跟着看向翠微。
翠微连忙摇了摇头,除了躲在暗处的高俨,当时就她俩人。
高延宗一拍大腿,冲斛律光叫道:
“老梆子,你那荷叶儿怕是被人监视喽,连送信都得劳烦他人,这皇后当得可真自在哩!”
斛律光又不是傻子,高延宗虽然在明嘲暗讽,但他已经无心再与他拌嘴。
因为他知道高延宗说得没错,荷叶儿肯定是被人监视了,否则不会连怀孕这么大的事,都不派人来知会一声。
甚至连口信都送不出来,那么…
斛律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这皇宫内,有胆子派人监视一位皇后的,能有几人?
换而言之,除了陆令萱这个恶妇,还能有谁??
斛律光气得手脚发寒,恨不得立即闯入宫中找陆令萱对质!
偏偏高延宗却在一旁火上浇油道:
“对啦,本王听说那穆黄花的儿子被送到皇后那儿去当养子啦,本王料想多半也是陆令萱在背后搞鬼呢!”
高肃本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他见高延宗三番五次激怒斛律光,恨不得丛身上撕下一块布将他嘴巴堵住!
起身拉着他就要往外走,这种事情,他是一刻都不愿参与进去。
高延宗对高肃十分了解,知道他的为人处世之道,只是现在已经不是回不回避的问题了。
因为高俨还活着!
大齐朝野能否拨乱反正,估计就得靠他了。
因此,高延宗挣脱了高肃的铁爪,罕见的对斛律光说了两句客气话:
“老梆子,你若是就这么冲进宫去,也奈何不了那陆令萱,你若是信我高延宗,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如何?”
斛律光当然不相信高延宗,可高延宗说得也没错,既然人家打算瞒着他这位国丈,肯定必有所持。
若斛律光猜的没错,陆令萱所求定是那太子之位,冒冒失失的把事情闹大,到最后反而不好收场。
想到此处,斛律光语气艰难的对高延宗答道:
“那…老夫就信你高延宗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