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也包括高俨在内。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护驾”总之高延宗皮景和等人纷纷亮出兵刃护在高俨身侧！
而高俨则把目光放在了高纬手中的匕首上。
他哪来的武器？
谁给他的武器？？
可好半天高俨才想起起来，高纬手中那把冒着寒光的匕首正是刘桃枝的惊鸿。
好像是上回在武安殿拆穿他隐瞒和士开一事，自己随手丢给他的…
高俨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他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穆提婆、而后者正用难以置信般的眼神看着高纬。
看着这个他一心想要拯救的君王，也看着这个亲手将他杀死的人。
穆提婆坚挺了片刻便咽了气，只是他的那对环眼睁得如同一条死鱼。
而被高俨下令、留在外面看守陆令萱的潘六奚龙恩，在听见帐内的动静后，也顾不得许多，拽着陆令萱就冲了进来！
当看见被高延宗簇拥着的高俨安然无恙，潘六奚龙恩松了一口气，可他身边的妇人就没那么淡定了。
“儿啊！！”
陆令萱发出一声惊天的呼喊，连滚带爬的往穆提婆尸首扑去！
她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穆提婆，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不停的呼喊他的名字。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
这一刻，陆令萱的眼中布满了怨毒，她坐在地上环视四周，目光一一掠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了高纬身上。
因为他手中的匕首还带着血渍！
“昏君！！”
陆令萱声嘶力竭的朝高纬尖叫：
“为何要杀我儿？？为何要杀我儿！！”
“咣当”一声，高纬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上，他一只指着众人，一只手掩着脸，嘴里发出如同夜枭般的尖笑：
“桀桀桀…”
“乱臣贼子…”
“都是乱臣贼子！！”
“你们都是乱臣贼子！！！”
他一边自言自语的咒骂，又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然后一步一步朝陆令萱走去，脸上的表情既狰狞又扭曲：
“你也是乱臣贼子！！”
陆令萱吓得花容失色，这位看似不到四十、实际已经年过六旬的妇人不断的发出尖利的叫声想吓退高纬！
他二人一个尖笑，一个尖叫，让场面变得十分怪诞。
就在高纬扬起手中的匕首准备朝陆令萱的脑袋刺下去的时候，高俨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道：
“皇兄，够了。”
高纬一怔，他惊讶的回过头，目光凝聚在高俨的脸上，过了一阵儿，高纬突然噗呲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高俨说道：
“我与干阿你逗趣呢…”
“三郎可不要告诉父皇啊，否则父皇非惩罚我不可…”
帐内响起一阵察不可闻的叹息，角落里的高绰望着面带傻笑的高纬，心情变得十分异样，他知道，高纬怕是疯了…
近在咫尺的高俨又何尝不知？他对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以防有不测发生的皮景和吩咐道：
“送陛下回宫。”
皮景和应了一声，立刻招呼他儿子过来搭把手，将兀自还在傻笑的高纬带出围帐。
只是走到门口时，高纬仍旧不忘回头对他笑：
“三郎，晚上趁母后睡着咱们一起去翠风楼玩啊！”
听到翠风楼这三个字，高俨脸色稍显古怪。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正持刀而立的高延宗。
因为高俨忽然想起翠风楼三楼靠左的那间屋子，正对着高延宗家的后宅。
若是运气好的话，能看见他夫人沐浴…
此时围帐内的气氛非常凝重，众人都不说话，只是等待着高俨开口。
不过高俨只是淡定的命令侍卫将穆提婆的尸首拖出去掩埋，紧接着又让潘六奚龙恩把陆令萱带出去，然后这才有功夫坐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轻咳了一声，将众人拉回现实，高俨笑道：
“诸位不必担心，陛下身子抱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休息休息就会好。”
众人纷纷长出一口气，跟着附和道：
“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众人的反应在刚刚回京的赵彦深看来，多少有些惺惺作态的嫌疑。
因为他刚才分明看见自高延宗喊出那一声护驾之后，在场的包括晋阳勋贵，甚至包括他儿子赵叔坚，都下意识的提防着高纬暴起伤人。
就仿佛他高俨才是皇帝，而高纬才是那个欲图谋不轨的逆贼。
赵彦深也因此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知道，高俨势已成，今后齐国的朝堂对自己来说必定十分陌生。
重新坐下的南阳王高绰用手肘轻轻的捅了一下北平王高贞，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
“这便是你说的好戏？”
高贞同样脸色不大好看，任谁亲眼看见自己的哥哥变成疯子，估计内心都会唏嘘。
他不信这是高俨刻意为之的结果，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
这当然是一场意外，只不过高俨今天让高纬过来的目地，的确有让他当众杀了穆提婆的意图。
而且还要让陆令萱亲眼看着他儿子死，就一如那毒妇当初谋害高氏宗亲那样。
只死了一个綦连猛还不足矣震慑人心，得让那些仍旧潜藏在暗中打算拿高纬作法的人看看，他们很有可能落到的下场。
可令高俨没想到的是，高纬甚至没等自己吩咐，便主动杀死了穆提婆！
在场的所有人中，知道高纬为什么这么做的，除了高俨也就剩下高延宗。
那天在武安殿，他们亲耳从祖菩萨那里得知了穆提婆为何会忽然之间起兵勤王的原因。
高纬大概是担心一个高贞不足以将他从高俨的魔爪中拯救出来，于是又拿祖菩萨来威胁祖挺，让他想想办法。
于是老瞎子如法炮制，也写了一张衣带诏，让祖菩萨偷偷带出宫去。
而且为了获取穆提婆与陆悉达的信任，老瞎子还把他的亲生儿子给派了出去。
高纬应是担心穆提婆会当众说出实情，惹来高俨恼怒，这才先下手为强。
只是他没想到高俨其实早就知道了。
当然，事情还远没有那么简单。
老瞎子的儿子祖寿从穆提婆那儿得到一个押运粮草的差事之后，转手间就把大军粮草行进路线，悄悄送到了北道大行台独孤永业的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