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鸦雀无声,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常雕,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想说点什么。
“常军师,这……有何不可”常雕的狗腿卢洪恰到好处地说着,稍稍化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常雕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这个嘛……嗯,那韩遂乃英雄也,他此番坐拥数万大军而来,就算跟马超不睦,怎么会随意就交出大权我料他必然有诈,我等要小心才是。”
众人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可又隐隐为常雕捏了把汗。
这个……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你不应该当着云将军的面说啊。
大家都知道云将军是韩遂的女婿,还是云将军主动来邀请你先去冀县,你这不是打云将军的脸吗
关平见常雕眼中露出一丝畏惧之色,知道此人是实在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才随便找了个理由。
不过他说的也倒是之前关平一直担心的事情。
韩遂联合杨阜阴了马超,但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依然有莫大的影响力,依旧是凉州最能掀起风浪的人物。
他沉默片刻,颇为凝重地点头道:
“说的是,是本将之前有些孟浪了。”
常雕见自己三两句居然阻止了关平,顿时也稍稍有些惭愧。
他看得出关平是颇为诚心地请他入城,自己因为胆怯随便编排别人的岳父,属实有点不太地道了。
不过既然开口,他也不好说刚才自己是开玩笑,只能支支吾吾地道:
“这不过是常某浅见,如果云将军不信也是寻常。”
卢洪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道:
“常军师说的,自然有道理。
一定是冀县城中已经有常军师埋伏的密探侦知此事,我看不如先拷问那使者一番,能问出不少事情呢!”
“胡闹!”常雕赶紧阻止卢洪的疯狂行为。
那个使者可是凉州刺史韦康派来的,就算现在韦康因为丢失土地做不成刺史,他依旧在这一代的民望颇高,还是关中大姓出身,很有声望。
常雕可不想莫名其妙跟这种人结仇。
“问问总没错,在请使者过来。”
关平又将使者再次请来,询问细节。
那使者一头雾水,倒是老老实实交代了现在的情况。
在杨阜夺回冀县之后,他立刻重新请出了韦康、阎温主持大局,韦康是个老实人,听说杨阜之前跟韩遂已经达成了默契,又感觉自己之前太蠢这个凉州刺史实在是不配继续当下去,于是遣人迎接韩遂,再把云山也一起接来。
本来韩遂这种叛贼头子是不配来迎接的,但大家都知道韩遂这个人有强大的声望,事关日后整个凉州的稳定,韦康也准备用自己的声望来促成一场大和解,如果能完成这个任务,他韦康也不算白吃一番苦头。
“也就是说,韩将军还没有进城。”
“是啊,”使者苦笑道,“韩将军说了,他,他这身份不适合离开军中,也不适合带兵进城,为了不给大家添堵,就在城外即可。
等到了冀县,请陈长文进城,到时两后续有什么来往,也好由陈长文居中调度,不愁会出现什么问题。”
唔,韩遂的安排看上去倒是颇为妥当啊。
韩遂也知道自己这名声跟马超五五开,在韦康等关中人的眼中就是叛贼,弄死他们才是匡扶汉室的正道。他担心进城之后被伏击,带兵进城又说不过去,不如在城外暗中观察,先跟好女婿谈谈条件,万一不行直接率军开溜,看上去……
“不对!”一直安静待在关平身边的韩九儿之前一直鼓着腮帮颇为不忿,对常雕展现出的低情商非常不满意,可她这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竟忍不住在众人面前脱口而出道:“不对,呃,我不是说常军师不对……”
关平拉住她已经颇为冰凉的手掌,柔声道:
“九儿慢点说,是何处不对”
韩九儿鬓角的乱发已经满是汗渍,她颇为惊恐地道:
“绝不可进城!还请将军与常军师做好大战的准备,父……韩将军一定已经调集重兵,马上要谋反了!”
“什么!”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不知道韩九儿为何如此笃定。
韩九儿凝神道:
“韩将军不愿意等候别人,不管是谁……他若是真心想要放弃手中兵权,宁愿在襄武等待云将军登门求他,怎么会跑掉冀县,还老老实实等在城外
进城的有陈群……嘶,那阎彦明呢他在何处”
“彦明不会背叛我等。”关平笃定地道。
“他不会。”韩九儿摇头道,“可他麾下的儿郎都是凉州子弟,素来同情韩将军,若是被成公伯华三言两语说动,后果不堪设想。”
“呃”常雕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会有这种效果,听起来倒是真的恐怖非常。
韩遂若是真的有什么算计,这么说又要打起来了
显亲距离冀县不远,若是韩遂能招揽大军杀来,那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云将军,我们不如渡河回兴国吧”还不等常雕说话,卢洪已经恰到好处地说出了常雕的心声。
关平摇摇头,肃然道:
“不可,绝对不可。”
这如果是韩遂的算计,关平这么跑了等于直接卖了陈群等忠心耿耿的麾下将士。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他们这么跑肯定让凉州众人看轻了他们,也会让韩遂心中起疑,以后凉州不宁反而不美。
那现在……
关平踌躇片刻,凝神道:
“劳烦使者再回去一趟,只将今日之事说给韦使君和杨长史二人知晓。
再请陈长文、蒯异度与成公伯华率兵来显亲,我等先会盟,再请韩将军先进城!”
关平的策略也算是不错。
你韩遂如果真有诚意,就先让你手下最有能力的成公英来显亲跟我稍稍致意,这总不过分,之后我们商量一下入城的顺序,消除误会,让德高望重的韩遂先入城也是符合道理的事情。
关平的判断得到了众人的一致首肯,那个使者也勇敢地点点头,表示韦康在凉州很有威望,自己绝不能辜负了韦康的好意。
商议已定,关平又拖着常雕,让他去鼓舞全军士气,说做好作战的准备。
常雕被逼无奈,也只能当着全军的面阴阳怪气地表示自己已经撒下了大量的眼线,一切尽在掌握,只要听从他的吩咐就能战无不胜。
众将都是信心满满,心道马超都跑了,周围的羌胡也遭到了水攻的灭顶之灾,韩遂的兵员都难以补充,根本不可能拿出什么太强的兵力。
在云将军和常军师的率领下,他们有信心击败天下任何对手,管他是纵横天下的韩遂,还是别的什么人!
冀县城外八十里的一座小山上,韩遂麾下的军就驻扎在这里。
这几日韩遂格外低调,他完全不像一个曾经纵横凉州杀人无数的枭雄,反到像一个慈祥和蔼的邻家长者,每日去军中嘘寒问暖,跟最底层的士兵聊起种种往事,满眼唏嘘之色。
聊的时间久了,韩遂就会连连咳嗽,成公英搀扶着他回到军帐的时候,韩遂甚至会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他听见帐中有韩遂的哭声和叹息声。
想来英雄迟暮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任谁看,韩遂现在都是个已经丧失斗志,就等着女婿给自己当靠山养老的可怜老朽。
交出兵权,回到西凉牧马已经是他最后、最好的出路。
可成公英知道,韩遂现在正处在人生中最拼搏、最上进的岁月。
他好像回到了刚刚加入叛军的岁月,正竭尽自己的所有心智准备做一件大事。
成公英不知道等待韩遂的会是什么,但他决定,就算刀山火海,也会陪韩遂一起闯过去。
“陈长文已经进城了吗”
“进城了,将军放心就是。”
“嗯。他有没有说点什么”
“这倒没有,倒是跟韦康相谈甚欢。”
“好……”韩遂的眼中露出一丝自嘲之色,“想不到我韩遂还要凭借这种手段。”
“不过这也无妨,年纪一把了,也该用些阴损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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