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清早的风有些凉,天气却是比前些天又晴朗了些。
柳如霜准备好早饭和糕点,回屋唤醒小弟小妹,给他们穿上了夹衣,才带他们去洗漱。
之后又去东院喊庄主起床。
自那天之后,林天良每回都要她去喊才肯起来,她若不去,也会有张朝他们来请。
看着躲躲闪闪、夸大其词说庄主起床气有多大的小厮们,柳如霜很是无语。
因而每次推不开屋门,柳如霜就会敲窗子,或者直接掀开窗子趴在窗前喊。
不管她态度有多恶劣,林天良都只是笑,丝毫不见生气。
这些天,林天良自然都歇在窗下软榻上,因为这样才方便小丫头来喊他起床呀。
而他一定要等到她来了,才会起来。
只不过,小丫头很是戒备,让他再找不着机会将她从窗口抱进屋了。
如此,他也就老老实实地起来自己将屋门打开,让小丫头进屋帮他拿更换衣衫。
若是柳如霜不帮他拿衣衫,他就能赖着不起。
他不起这早饭怎么办呢?身为厨娘做了早饭,主子却不来吃就是失职。
如此这般追责下去,最后柳如霜只能妥协,嘴里骂了无数遍“无赖、幼稚”,也只能每天过来伺候爷起床了。
只不过在她的精心安排下,林天良现在要穿她做的衣裳,就只能舍弃自己原来惯穿的黑衣了。
今天柳如霜为他挑的就是一袭银蓝长衫,少了几分冷漠气息,多了几分温润文雅气质。
林天良张开双臂由她拉扯衣襟。
一脸无奈叹气道:“你这丫头,小心思也太多了,爷都被你随便摆弄了!”
这话题已经不只一次说起,几乎是每一次柳如霜来为他穿衣时,都要老话重提地埋怨一次。
柳如霜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目光反而透着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你不也天天使唤我来伺候你穿衣了吗,难道不是报复?”
最近几天早上都要来这么一出,已成为他们怼对方的惯用套路了。
自然,最后也在林天良的“哈哈”声里,以“我家霜儿做的衣裳就是好看,穿起来也衬出爷的体面。”而结束。
每天乐此不疲,难怪柳如霜要骂他幼稚了。
柳如霜打开屋门,四喜早就端着热水笑眯眯地在外头侯着了。
“你去吧,让爷快点儿,吃了早饭还要收拾东西去县城呢。”
柳如霜看他一眼,叮嘱着就下楼去了。
早饭是蒸饺配蒸蛋,还有带着出门吃的糕点,现在她还要去赶着摊些面饼子出来,爷喜欢吃手抓饼呢。
等林天良收拾妥当神清气爽悠闲地踱步过来,早饭就摆上桌直接能吃了。
柳如霜却先去了趟饭堂,这个时候田庄上下所有人最齐全也就是吃饭的时候。
她将庄子里的事务早有交代,这时候还是再去叮嘱了所有人。
这半个月里要好生看护好庄子,不要因为她和庄主不在家,就懈怠工作。
当然这次四喜和六顺又是留下来看庄子的人选,庄上采买、发货、作坊问题,他们作为庄主亲信,自然都管得。
柳如霜赶回西院,林天良和小弟小妹都在吃饭,她也不客气连忙坐过去吃了起来。
这一趟出去时间长,中间还有个中秋节,因而她将小弟小妹也带出去。
两个孩子听说要去新庄子早就雀跃期待不已。
吃完早饭,剩下的事情交给四喜和六顺处理。
柳如霜被林天良板着脸要求,只能回屋去换了一身他买回来的粉蓝半身襦裙、粉绸小袄和红色绣粉桃半臂。
整个人瞧着就俏丽可爱了许多,而不再只是沉稳老练。
看她突然多了几分女孩子气息,少年们都不免多看了几眼,悄声议论着。
村里人都在传,如霜丫头得庄主的眼,以后怕是要当庄主娘子的,瞧这焕然一新的好看模样,庄主喜欢她也不奇怪了。
柳杰却是突然想到村长叔曾提过的事情,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担忧。
最近他和如霜妹子都在忙着,他还没找着机会探问她的心思呢。
他们这一趟出去半个月,何时能问,来得及吗?
柳如霜挑了几对绢花和带走的衣袖、短衫、鞋袜、日常用品放在一只箱子里,正和小弟小妹一起将那只箱子抬出屋。
就看到柳杰在廊下踌躇。
“柳杰哥,怎么了?”柳如霜不解地喊了一声。
“如霜……”
柳杰犹豫地看着她,想着就这么冒然问出来会否太失礼?她肯定会不高兴的吧?
“可是有什么事情?”柳如霜追问。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柳杰笑了笑,正想着要不就说了吧。
这时林天良却走过来了,老远就喊着:“霜儿!怎么还在磨蹭呢!一早上还催我呢!”
“怪我!又不来帮我抬箱子!”柳如霜立刻没好气地嗔了他一句。
“来了来了!”
林天良大手一挥,立刻张朝和六喜跑进西院,将那只衣箱抬走了。
“去把水筒带上,路上小心渴了。”
柳如霜便吩咐小弟小妹别忘了的事情,又叮嘱他们赶紧去趟茅厕,这一路下去可有些远。
两个孩子没出过远门,这时被姐姐一催就有些慌了。
最后还是林天良过来提醒他们一件一件来,不要着急,马车等着的。
柳杰见柳如霜仍望着自己,便朝林天良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你下个月及笄,村长叔曾托我问下你的意思,你年内出孝,如今说亲也说得了。”
“但他也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不能乱给你作主,就想提醒你,可有自己合意的,需要他们作主时,他们帮你出面。”
柳如霜父母双亡,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况,若真到说亲时没个大人出面是不行的。
因而,作为一族长辈,柳福贵说出面自然在理儿上。
原本也有徐家可以,但徐家来过村里,七月半过去这么久了,那点事儿自然在村里也不是秘密了。
柳如霜的态度显而易见,是不待见徐家的。
柳福贵的意思可比这个直接多了,也就是柳杰一个大几岁的同族哥哥说出来,含蓄得多。
因而柳如霜并未觉得讨厌,作为长辈于情于理于利益关系,出来问自己的意思,也没什么不妥。
只不过她现在会考虑那些事情?
“你帮我回了村长叔,如今我忙着干活赚钱,年纪也不算大,说亲的事情先搁着别理了,我也实在没空。”
她说完忙将偏屋门窗关好,朝柳杰挥了挥手就朝外头跑了。
“……”柳杰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搞不清她是没有心思还是真的因为忙。
这一趟出远门,他们带了八车干货,剩下的皮蛋不多了也都给带上了,新的一批还不到出货时间,都锁在小院里。
还有两车是柳如霜这几个月做的酒和果脯。
说好只放在纪阳县卖,集中先经营一城,以后有多的再一路铺货过去。
少年们年纪大的分散坐在装货的马车上,年纪小的与三个管事挤坐在一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