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伺候人这种事儿，她从小到大还真没干过。
以前庄上来人都是娘和嫂子在外头忙，她只在角院里带着侄儿，极少出门来。
如今庄子换了主人，主人还过来庄子住下了。
一下还来了这么多人，娘和嫂子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了，才让她过来帮忙的。
“没规矩！谁让你进正院的！”
见林天良沉了脸色，张朝和岳扬吓了一跳，连忙走到门口板着脸训斥。
见她瑟瑟发抖要提不稳水壶了，岳扬手快地抢下水壶，以免烫伤了人家小姑娘。
“去问刘氏，怎么回事儿。”
林天良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语气清冷，任谁都能听出不悦。
“是。”张朝和岳扬连忙躬身抱拳。
又齐齐瞪了一哭了的林梅儿，低斥道：“还不快走！”
林梅儿如一只惊兔般连忙转身朝外头跑，慌乱地跑去厨房就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长这么大没受过这委屈，也没这么丢脸过。
林张氏和林陆氏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安慰她。
正好胡刘氏进来看早饭准备得如何，听她们娘儿几个在说这事儿，顿时吓白了脸色，气得声音都哆嗦了。
“瞧你们干的好事！庄主是你们能伺候的吗！”
胡刘氏又气又急地走过来，就朝林张氏碎了一口，怒声斥责起来。
“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们婆媳负责厨房，干好你们份内事儿就是！我可有安排你们闺女上来干活儿？要你们自作主张！”
“庄主住处是你们能去的吗？庄主身边是这丫头能近身的吗？张氏你背着我让个小丫头过去伺候是什么意思，可别让我骂着几句好的来！”
若不是瞧着林家人一向老实，小丫头也不轻佻，胡刘氏说话还不会这么客气。
但也正是瞧她们本份，才没想到她们会闹这么一出。
是她疏忽了，如今可如何是好哟！
“刘嫂子，我是好心喊闺女出来帮忙，又不是坏心眼儿，你这么说可过份了。”
林张氏过往在庄上都是没有伺候过主子的，如今也被骂得涨红了脸，林陆氏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也不安地站在一旁。
“我过份？回去问问你汉子，你没规矩难道他还不懂？”
胡刘氏见林张氏还犟嘴，气得两手叉了腰，怒气冲冲地提高了声音。
林梅儿又惊又吓眼泪掉得更凶。
“刘氏！”外头，张朝和岳扬一起来了，听见胡刘氏的声音便在院中喊了一声。
胡刘氏脸色更加难看了，瞪了林张氏一眼连忙走出去，主动赔不是。
“是我疏忽了，我正骂她们多事呢，还请张朝小哥和岳扬小扬帮忙在庄主面前说点好话。”
“我的错我认罚，林家没伺候过主子，不懂这些规矩一时逾越，她们已经知错了，还望庄主宽恕这一回。”
“我们可不敢多嘴，庄主会连我们一块儿罚。”张朝撇着嘴说，目光便看了一眼厨房方向。
“庄主命我们来，是问你怎么回事儿。”岳扬连忙传达主子的意思，也朝厨房里看了一眼。
厨房里还能听到小姑娘抽抽哒哒地哭声。
但规矩就是规矩，总要让她们长点记性。
“还能怎么回事儿……”胡刘氏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过往在庄上她可从来没犯过错，身为管家婆子，也有几分体面，如今换了新庄子，却栽在张氏母女手中。
“总之是我疏忽了，没有提前交代清楚这条规矩，现在已经犯错，只能去庄主跟前领罪了。”
虽说庄主过往也没有罚过谁，但庄主那生人勿近的气势，还有庄主身边四个亲信小厮的表现，她从不敢轻慢。
现在庄主派了两个小厮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儿，说白了就是问责，她还能说啥？
但她也不甘心就这样替张氏背了锅、担了责，她看了张朝和岳扬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如霜可知晓这事儿？”
她觉得，如霜丫头的态度很重要。
“如霜姑娘还未起。”张朝答道。
“你赶紧与她们把规矩说清楚，莫再生事，庄主的耐心可不太好。我们还要打水回去，之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岳扬暗示地看了胡刘氏一眼。
“好，我稍后就过去向庄主认错，如霜姑娘那边……”胡刘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里已有主意。
“婶子找我呢？”角院门外传来柳如霜的声音。
“如霜，丫头你这回可要帮婶子一把呀！”
胡刘氏见到柳如霜如见救星，神情激动地走过去要拉她的手。
“婶子小心水壶。”柳如霜避开了，提了提手中的暖水壶。
又笑道，“庄主起床气有些重，我来看有没有开水，给他泡杯茶，顺便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早饭快好了，因是赶早买的早上刚杀的新鲜猪肉，等着剁馅蒸肉包，就晚了些儿，昨天做的桂花糕还有些，就怕庄主嫌弃不吃。”
胡刘氏毕竟是熟悉庄主和如霜姑娘的，因而听柳如霜这么一说，悬着的心便安放了下来，连忙笑着解释。
“桂花味儿太重，也太甜，庄主确实不爱吃，不过我昨儿早上也有做点心，还有一些可以让他先吃一块垫垫。”
柳如霜说着就朝厨房里走去，又扭头看向张朝和岳扬。
“你们快打水回去吧，我也都还没洗脸呢，就赶过来提开水了。”
“对了，今儿早上的事情不要再说得满庄子都知道了，小妹妹脸皮儿薄。”
“林家不懂的规矩说与她们，以后不要再犯就是，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是，如霜姑娘。”俩人连忙应诺，赶紧去打水不再多说了。
“如霜丫头，你就是婶子的主心骨啊，你给婶子指条明路可好？”
见柳如霜主动发话了，胡刘氏连忙跟进厨房，祈求地看着她。
“婶子，不是我多嘴，这次确实是你疏忽了。”
柳如霜看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又看向另一边三人。
一脸不安的婆媳，还有委屈抹泪的小姑娘。
林梅儿十四岁，而她下个月及笄，也就是说，林梅儿比她小几个月，所以刚才她才说了一句“小妹妹”。
“张婶子，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次的事情确实有欠考量。”柳如霜一脸严肃地看着露出惶恐之色的妇人。
“不说规矩单说亲情，你一个当亲娘的，怎能一大早使唤自家闺女去到男子跟前，还伺候？想不让人误会都难。”
“出来当丫环的，那是人家卖掉闺女换了钱的，你家闺女可不是丫环，她也没拿庄上工钱，严格来说不算庄上的人。”
“只是历来几任庄主都仁慈，让她从小吃住在庄上，既在庄上，就要遵守庄上的规矩。”
“因此，无论是说亲情还是说规矩，你今天都做错了。”
“但你不知我们家庄主的规矩，这错又不全在你，而是刘婶子的疏忽，因而庄主没找你们发脾气，而让人来问的刘婶子。”
“你们都是初犯，庄主不会计较，但没有下次了。”柳如霜说完又看了胡刘氏一眼，这话也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