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忙道:“晚辈这儿尚有丸药甚多,三位老菩萨不妨再用几粒,助长真气,功力不难复当年同样深厚!”
三圣微笑摇头道:“不能!三粒灵丹,老朽等已生受太多,岂能再浪费奇药?何况,这是老朽等年迈,真力趋于衰弱,纵然浪费珍物,未必便能重获昔年功力。须知练武一途,有如为学之道,恰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的美意,老朽等只好心感。”
阿紫忍不住岔口道:“以三位老菩萨如今已有的七成功力,制服霍守义父子,不知能不能……?”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未再往下直言。
首圣自然明白她的含意,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欲云:道消则魔长,霍守义已得我等全部真传,十八年来,朝夕磨砺,武功想又大进,似此如欲一举将他制服,只怕力难从心。”
阿紫粉脸刹时变色,脱口道:“这……这怎么办?”
二圣却微笑道;“你们不必担心,制服叛徒之法,我等已有成算在胸,但不知宁少侠愿不愿意依计而行?”
宁无缺不假思索,应声道:“只要晚辈力之所及,虽赴汤蹈火,决无反顾。”
三圣听了这话,同声赞道:“能得少侠一诺,大事便可成了,少侠请过来。”
宁无缺满怀讶诧,如言起身,行到三圣面前。
首圣对向珠儿和阿紫挥挥手,道:“紧守丹室门户,三个时辰之内,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惊扰!”
珠儿和阿紫互望一眼,迷惘而为难地道:“老菩萨,现在霍守义……”
二圣脸色一沉,打断了二人的话,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三个时辰之内,决不许有人进人这间丹室。”
两女不敢再说,裣衽低头退了出去。
丹室之门,“呀”然而闭,室中只剩下三圣和宁无缺。
首圣命宁无缺取来一只锦垫,铺在壁角地上,叫宁无缺卸去外衣,仅余内衫,二圣和三圣,分握他左右脚踝内侧“照海、“中封”两处穴道,首圣盘膝坐在锦垫前端,两只手掌,紧紧与宁无缺双掌相抵。
这番动作,怪诞得令人莫测高深,宁无缺忍不住轻问道:“三位老菩萨,要……”
首圣突然掌上一紧,两股强猛的内力,循着宁无缺掌心直通而入,同时沉声道:“孩子,谨记,‘逆天大法’精华所在,乃是五雷聚元,反脉渡力神功,赶快放松百骸,开敞丹田,百零八穴,十二重楼,清浊二气,交互施为,切莫阻抗
随着语声,二圣和三圣一齐立了起来,竟将宁无缺头下脚上,倒倚在墙角。
这一来,宁无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事实已不容他再作拒绝,因为当他身形倒竖的刹那,手足四肢,已如浪如涛般涌进来四股狂猛无涛的劲力,迅速透过玄关紫府、期门和百汇、风府等督脉经,齐聚在他已经点断的心窝“天池’、‘坚络三焦”等剑伤之处。
他感到心脉裂断的地方忽然一阵巨痛,脑中”轰”然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
……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过,一刻,二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丹室外,天色已渐渐暗了。
阿紫和珠儿焦急不安地交叉来往踱着步子,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一下室中动静。
起初,丹室中不闻一丝声息,到后来,却逐渐透出一阵阵重浊的喘息之声。
阿紫摇摇头,轻声道:“三位老菩萨行事总是诡秘难测,他们把宁公子留下丹室中,难道要传他三圣门中独门武功?”
珠儿道:“依我看,只怕不止传他武功而已……”
阿紫惊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老菩萨的用心?”
珠儿点头道:“猜着啦!午后三位老菩萨令我去找你的时候,我曾经听见他们在低声叹说:“如冰那丫头性子偏激,难望大成,不如成全了他,既报他赠药盛情,又可由他制服叛徒,否则后果委实堪虑……”,我只听了一半,便奉命从地道来寻你和宁公子了。”
阿紫惊道:“照你听来这些话,三位老菩萨莫非正合三人之力,在替宁公子续接已断的心脉?”
珠儿抿嘴道:“也许不止为他续接心脉呢!你试想,三位老菩萨虽然借药为打通“七坎’穴,功力仅复了七成,无法制服霍守义,假如他们同时将内力转注在宁公子体内,岂不是可由宁公子一人运用三位老菩萨合并的功力,霍守义怎会再是敌手……”
阿紫骇然道:“这主意虽好,但霍守义父子如今随时都可能发动,万一在他们行功未毕的时候发动起来……”
谁知这句话才说了一半,猛听得外宫暴起一阵喊杀之声,人声足音,乱成一片。
珠儿顺手从廊下壁间摘下两柄长剑,一柄递给阿紫,一柄提在手中,沉声道:“姐姐守住室门,小妹去看看!”
她身形刚动,只见几条人影如飞奔来,为首一个手擎双刀的少年,正是沈二。
阿紫立刻迎上前去,急问道:“沈二哥,怎么样了?”
沈二哥喘息着道:“事情不好了,杨治大哥请求接替赵老大的班,不但没有获准,反引起霍元笳的疑心,亲往后园查看,秘密因而泄露,现在,杨治大哥已经……”
阿紫心头一震,抢着问:“他怎么了?”
沈二伤感地抹一抹眼角泪痕,道;“阿紫妹子,不要难过,杨大哥已经为老菩萨尽了力量,被霍元笳那小贼掌劈在后园石屋前……”
阿紫娇哼一声,脑中金星乱闪,连忙扶着墙壁,定了定神,银牙狠狠一挫,切齿吞声骂道:“好啊!霍元笳,小贼!杀兄之恨,我杨阿紫要连本带利要回来!”
沈二拍拍她的香肩,无限关怀,只恨难以言语形容,停了停,道:“现今叛贼业已发动,贼党已开始进扑内宫,咱们时间太仓促,人手尚未聚齐,须得即禀三位老菩萨。”
珠儿摇摇头,低声道:“岛主吩咐,三个时辰以内,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进丹室惊扰。”
沈二惊呼道:“但是……”
珠儿接口道:“沈二哥,老菩萨如此吩咐,咱们怎能违拗?”
沈二毅然一顿足,回顾身后另三名大汉道:“好吧!沈二受岛主厚恩,今日正是报答之时,兄弟们,势迫至此,你们……你们还是早些退出宫去吧……”
三名大汉同时厉声道:“沈二哥,这是什么话?你不怕死,难道我们倒要活命?”
沈二赞道:“难得!难得!二位姑娘好好护卫后宫,咱们有四个兄弟,至少,还能在宫门口挡它一阵!”
他毅然倒身向丹室遥遥拜了三拜,“呛”地双刀一击,喝道:“兄弟们!走!”
四条人影贴地掠起,奔扑前官,尚未抵达宫门,迎面已蜂涌进来一大群呐喊人群。
那群人约有五六十人之多,一路叫喊着挥刀扑进宫门,为首一人,是个瘦削秃顶中年汉子,手里倒提着一对护手钩。
沈二紧一紧手中双刀,低声道:“你们不要轻动,看我先杀了张秃子,再一齐出手,务必拼死堵住宫门。”
说罢,双刀一翻,突然厉声大喝道:“岛主圣驾在此,张秃子,你要造反吗?”
这一声喝,宛如晴天霹雳,刚踏进宫门的人,都不由一惊却步,秃顶中年汉子骇然抬目,但见寒刀一闪,沈二的刀锋已飞临胸前。
他一身修为原本不弱,怎亲遽闻“岛主圣驾”四个字,一时惊慌失措,及待要论钩封架,竟慢了一步,惨呼一声,刀光绕身而过,上半身和下半身立即分了家。
那两柄护手钩“当当”连响,坠落地上。
其余众人尽被先声所夺,呼啸着一齐倒退,向宫门外涌去。
跟随沈二的三条大汉同声暴喝,钢刀飞舞前扑,退得慢些的,登时又被砍倒三四人,沈二横刀挡住宫门,大叫道:“岛主待你们不薄,谁敢反助叛贼的,张秃子就是榜样!”
众人踉跄退出宫门,始才站住脚步,群情惶惶,竟无人再敢出头,宫门前虽然集结了数十人,却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沈二双刀交叉护胸,厉声又道:“霍守义父子反恩为仇,欺师叛祖,罪魁祸首,你等虽被威胁,岛主却深知你们情非由己,圣恩浩大特令沈二晓谕!凡是倒戈击贼的,不但不究既往,扫平叛贼后,尚可论功行赏,自认仍是三圣门下的,站过这边来。”
叛众中本多盲从之人,听了这话,有些果然开始犹豫起来,其中有几个本性比较善良的,早身不由己,都携了兵刃,向沈二奔来!
谁知那几人才到宫门前,突然纷纷弃了手中刀剑,一个个扑倒在地,挣了两挣,登时气绝。
众人大声哗叫,蓦闻一声冷笑,一条人影快似电掣般掠空而至,人彭飞处,竟是少当家霍元笳。
霍元笳手按剑柄,首先横目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还有谁要跟这几个心志不坚的东西作伴?”
众人嗫嚅地低下头去,无人敢应,霍元笳目光一扬,复对沈二冷笑道:“难怪那姓宁的小辈竟能从容遁走,敢情竟是你的主意?看你不出,平时装傻卖愣,今日居然螳臂挡车,当众诬陷我霍某父子。沈二,你的胆子倒不小!”
沈二抗声道:“你父子身受岛主教养重恩,不思报偿,反行此欺师灭祖勾当,三圣门下之人,谁都可以得而诛之,何况我沈二!”
霍元笳不屑地笑道:“我父子忠心谋事,辛苦经营三圣岛已有二十年,无奈岛主昏庸,尽受你们这般鬼祟之辈蒙蔽,今日正要杀尽你们这些倚势欺人之徒,以清君侧……”
沈二断喝道:“你父子狼子野心,觊觑岛主宝座,阴谋已然败露,尚敢花言巧语,煽惑人心?”
霍元笳哂笑道:“三圣岛本是无主之地,姓朱的既能据为己有,现在姓霍怎就不能取而代之!”
沈二气得脸色铁青,骂道:“好个叛师欺祖的无耻小人,亏你还有脸站在三圣宫前说话,岛主天威如昔,岂是你们父子卑劣之徒所能摇撼,今日谅你难逃天谴。”
霍元笳哈哈笑道:“姓宁的,我劝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再想用岛主来吓唬人,咱们已有最可靠的消息,那三个老东西,早就无法提气运功了,你还在此耀武扬威,不过自取死路而已。”
语声一落,回头对那五六十人叱道:“老当家怎样对你们说的?谁取得岛主首级,今后便是岛上总管,还不动手!”
这句话,确有无比诱惑力,喝声甫落,叛众齐声呐喊,刀剑纷举,一齐涌向沈二冲了过来。
沈二领着三条大汉,五柄刀抡开,舍命在宫门组成一道刀墙,贼众虽多,却都死战不退。
喊杀之声,响彻云霄,激战约有顿饭之久,三条大汉已经浑身是伤,血满衣襟,沈二也负了三四处刀伤,但四人并肩昂立在宫门口,仍旧死战不退。
霍元笳见手下伤亡将半,连宫门也闯不过,剑眉一皱,探臂一扬,“呛’地一声,拔出了长剑,叱道;“没用的东西,退下来。”
群贼才退,霍元笳长剑迎胸半圈,身形已欺到沈二面前,剑尖一振,寒芒激射,一拧手腕,登时洒开三朵剑花,分刺对方前胸三处要害。
沈二深知霍元笳剑术武功,俱都不是自己所能抗衡,但想到后宫中三位岛主,若不能尽量拖延时间,被他冲进了宫门,三圣岛就算毁了。
想到这里,热血奔腾,竟忘了自已安危,大喝一声,双刀并举,猛向霍元笳疾砍了过去。
他纯是抱定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封敌剑,却径行挥刀反击,那意思,自是拼着换上一剑,也要叫霍元笳挨上一刀。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办法对付跟他武功相若的人,固是一着狠招,而霍元笳却不知比他高出了多少……
刀光起处,剑气袭人。
“铮铮”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人影乍合立分,霍元笳飘然抽剑跃退,剑尖上,已染上一丝丝殷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