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文大笑着又道:“还等什么?良机不再,郑某不耐火候,半个时辰之内,若是无人献出宝物,那时只好下令施放火筒,引发炸药,人宝俱毁……”
他洋洋得意正在不断挑拨遍感,宁无缺却听见有人在身后轻轻叫道:“宁大哥,宁大哥……”
宁无缺扭头一看,却见陈锦素和皇甫靖在向他悄悄招手。
他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低问道:“二位何事见教?”
陈锦素神情紧张地道:“宁大哥,咱们难道真的束手待毙,你帮帮我的忙,让我冲下峰去,扰乱姓郑的注意,大家一齐动手,杀一条血路……”
宁无缺摇头道:“姑娘万勿妄动,不论峰下是否埋有炸药,单只华山火筒,便是极霸道的火器,这山峰上又距离峰下又有数十丈,武功再高,也无法硬冲。”
陈锦素从椅下取出两片‘飞板’,神秘地道:“谁说要硬冲?你忘了我的飞板绝技了么?我在巫山的时候,便常常用飞板从高处腾空下降,一飞百丈以外,郑景文的火器厉害,也够不上从空中掠过的人。”
宁无缺心中一动,但细想之后,仍然摇摇头道:“纵有飞板,没有驼狸牵引,也难腾空上升,何况,一旦发动,郑景文势必立即施放火筒,峰上还有这么多前辈……”
陈锦素跺跺连足,道:“傻瓜,咱们不会从峰后动手么?没有驼狸,你和马师兄可以合力将我掷起,我有飞板,便能翱翔落地,从后面掩杀上来。”
宁无缺被她这一说,果然有些心动,正沉思间,皇甫靖也道:“这是死里求生唯一方法,不妨冒险一试,郑景文手下虽多,并无出奇高手,他一个人只能照顾一面,咱们大可从其余三面下手。”
宁无缺一横心,道:“好吧!咱们就试试看。”
这时候,郑景文尚在前面峰下趾高气扬,威吓利诱,宁无缺和皇甫靖却悄悄掩到峰后,两人分抬着陈锦素手足,就像荡秋千似的,摇动数次,一二三,一齐松手!
陈锦素身轻体小,宛如一粒飞丸,破空直上,待冲出数丈,突然纤腰一拧,美妙地悬空一转,探手取出两片飞板,展了开来。
那飞板薄而宽,浮升之力甚大,加以宁无缺和皇甫靖松手之前,用力极有分寸,只见陈锦素身在空中,宛如一只彩蝶,迅速向峰下翔飞而下,一眨眼,已越过峰下手执火筒的西槿山庄门下。
那些西槿山庄门下,何曾见过这种空中飞人,哗叫一声,纷纷扬头上望,有些人甚至指指点点,猜不透是什么东西从峰顶飞了下来。
郑景文听得晔叫声,眉头一皱厉喝道:“什么事?”
有人高声答道:“启庄主,峰上有人飞落下来了。”
郑景文心头一震,扭身直扑峰后,同时沉声道:“只要稍有异动,不必待命,可以径自施放火筒!”
他刚绕奔到峰后,一条纤小人影,已从山下悄消掩到前峰。
陈锦素不愧是个鬼灵精,她自忖人单势孤,一旦发动,必将引起不良后果,大眼珠一阵转,想到一个主意,折了一段树枝,觑得最近一名西槿山庄门下,玉腕一抖,树枝疾射而出。
那人全神注意峰上,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腰上一麻,登时不能动弹。
陈锦素快如狸猫,一跃而上,探手夺过他手中火筒,扣住机钮,旋身就是一个横扫,筒中烈火四射,附近大汉惨叫连声,纷纷倒地。
宁无缺和皇甫靖遥遥望见,振臂大叫道:“大家夺路快冲!”
一声呼喝,峰上无分敌我,一齐腾身夺路向峰下疾冲,沉静的峰顶,顿时如滚汤沸腾,大乱起来。
穆容伊措沉声道:“秦姑娘护住君念姑娘,大家务必尽快远离峰头,不可耽误。”
人影纷乱,呼喝之声大起,郑景文在峰后又急又怒,袍袖一拂,迎截而上,首先和祁连鬼叟相遇,两人各出全力,‘砰’然硬拼一掌,郑景文身形一挫,竟被祁连鬼叟越身掠过,冲下了峰头。
四周西槿山庄门下,纷纷施放火筒,一时间,烈焰冲天,整个陷入一片火海中。
郑景文双目尽赤,飞身又上,迎面又撞见叶氏双煞,登时挥掌激战起来,双煞一心欲夺路逃走,总被郑景文如山掌影所阻,怪啸连声,无法脱身。
叶军鹤眼见正道武林中人,都已纷纷脱离险境,只有自己两人被郑景文缠住,而烈火更剧,鼻中隐隐已嗅到一股焦臭之味,骇然叫道:“兄弟,把宝衣和返魂丹给了他吧!再打下去,炸药就要爆炸了。”
叶策雄听了,大惊失色,慌忙取出七彩宝衣掷了过去,叫道:“庄主,再不快退,你我都将埋骨此地了。”
郑景文夺过七彩宝衣和返魂丹,仰天厉笑,道:“你们终有臣服的一天,好,今天姑且放过你们一次。”
他转身正要退离险地,突见苏君墨一手倒提紫銮带,一手高擎“碧罗毒经”,冷清地笑道:“郑庄主,难道连碧罗毒经也不顾了?”
郑景文怒叱道:“贱人,还不闪开逃命,炸药即将引发,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处!”说着,挥掌前扑便要夺路了。
苏君墨呼呼两带,横卷竖飞,顿时将他又逼了回去,冷笑道:“一命换一命,本座尚且不怕,你就这么贪生畏死?”
郑景文功力虽高,怎奈竟被苏君墨死命挡住去路。只气得厉叫连连,没命也前扑。
叶氏双煞眼见焦臭之味越浓,急得大声道:“殿主万不可行此愚事,错开今日,武林霸业犹有可为,假如葬身此地,岂不太冤……”
苏君墨却无动于衷,紫銮带如飞盘旋,招式凌厉,不但挡住了郑景文,甚至连双煞去路也一齐挡住,没命抢攻厮杀。
这时,突然一条人影飞掠过来,沉声叫道:“殷姑娘,峰头即将爆炸,还不快走!”
苏君墨回头一望,连那人是谁还未看清,猛听‘轰’地一声,天崩地裂之声,娇躯竟被震飞而起……
整个峰头,碎石激射,高达百丈,黑烟灰尘,滚滚不休……
宁无缺和众人抢先一步,离开了峰顶,闻得爆炸之声,连忙伏卧地面,只觉山上乱石疾落如雨,全山震撼,直过了盏茶之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家站起身来,抖拂身上尘土,四顾之下,人群中只少了洗心殿主苏君墨和叶氏双煞。
洗心教虽是众人死敌,但处此惊魂初定之时,众人心中,一样觉得很沉重,净一真人感叹道:“我亲见苏君墨并未离开一头,独自拦住了郑景文,看来她已经和郑景文同归于尽了。”
宁无缺不知为什么,鼻头一阵酸楚,黯然道:“郑景文作法自毙,死有余辜,但苏君墨,她……”
净一真人拍拍他肩头,轻轻道:“孩于,这是孽运,在劫难逃,苏君墨因为途经你家,被你母亲误认作璎珞,下手杀害你父母,一时杀机,终遭天谴,但你哪里知道,她和你,还有一段不平凡的关系呢!”
宁无缺骇然道:“什么关系?”
净一真人道:“花月娘嫁与苏杰之前,曾与璎珞之父玉面郎君秦邮要好一时,远走南荒前,已有身孕,嫁与苏杰之后,七月便生下苏君墨,细算起来,她应该是你璎珞表妹同父异母的胞姐!”
宁无缺和秦璎珞同时一震,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许久,秦璎珞才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道:“难怪她生得跟我那么像,这……都是爹爹一念之差,招来的报应……”
宁无缺仰天长叹,无可奈何安慰道:“璎珞表妹,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咱们应该去找到她的尸体,好好厚葬于她。再说,她虽然已死,尚有花月娘在洞庭,过去仇恨,一笔勾消,咱们也该让她安度余年。”
武林三鬼在旁听了这番话,举步过来,拱手道:“秦姑娘既是洗心殿主姐妹,我三人尚欠洗心殿主一个要求,就请秦姑娘吩咐。”
秦璎珞脸上一红,宁无缺想了想,忙代她说道:“三位老前辈如定要履行诺言,就请赐见皇甫兄弟和朱、陈二位姑娘,与咱们结为至友,前嫌旧怨,一齐尽消,这个要求可使得?”
独脚鬼王仰面一笑道:“咱们三人生平从未食言,少侠如此吩咐,理当承诺。今后,我等同隐九华山,还盼少侠体念师徒之情,有暇时拨空同他们来九华洪家寨叙叙。”
陈锦素喜得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宁无缺,在他颊上“喷”地亲了一下。道:“宁大哥,亏你想得出来,这要求简直太妙极了……”
宁无缺俊脸通红,拾音婆婆却摇头笑道:“女大不中留。有了宁大哥,恨不得早些把师父踢得远远地才称心哩!”
陈锦素娇嗔叫道:“师父……”
三鬼告辞而去,众人正感叹间,突然,诸葛铁柱失声叫道:“不好了,穆容伊措老前辈呢?”
大家闻声齐吃一惊,四望一遍,果然不见穆容伊措。落凤头陀公孙问跌足道:“快找!我似乎见他业已脱出火窟,又奔了回去,只怕已经……”
众人回头重又奔上山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掘土扑火,最后,在乱石之中,找到五具尸体……
除了宇内一君郑景文和叶氏双煞之外,穆容伊措和苏君墨赫然也在其中,只见两人尸体已被炸得支离断裂,但面目尚称完好,穆容伊措的左手,还紧紧握住苏君墨的右手。
众人一阵酸楚,都不禁掩面失声,屈膝跪了下去……
唏嘘声中,神手头陀仰天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顿足道:“如此好人,竟然落得这般下场,老天,你真的瞎了眼么……”
男女老少,伏地硬咽失声,华山绝顶,满布惨雾愁云,一片哀伤……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