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穷婆听得不觉沉下脸来,怒声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服药!”
话声出口,右手一探,鸡爪般的五指勾曲箕张,疾快朝宁无缺手腕抓来。
就在此时,宁无缺只呀有人低喝了声:“小心她的飞针!”
缝穷婆突然回头喝道:“什么人?”
她挽着竹篮的左手忽然向外扬起,一蓬飞针朝左首一棵大树上激射过去。
宁无缺身形一侧,避开她抓来的右爪,目光瞥处,果见三点细芒从肩头擦身飞出,不觉怒声道:“你无缘无故怎么用飞针偷袭在下?”
只听树上有人笑道:“因为你没有服她的迷心散,否则早就跟她走了。”
一道人影从树上飞落,就在他堪堪落地之时,身前忽然飞起一道青虹,只听一阵叮叮轻响,那人已落到缝穷婆面前,叱道:“好个婆子,你偷袭了我一把飞针不够,竟然还敢两次出手!”
这人正是丁玉郎,他手中一柄长剑,还吸住了十几枚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
缝穷婆后退一步,狞厉的道:“你是什么人?”
丁玉郎冷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问,快些给我走吧!”
缝穷婆盯着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宁无缺欣然道:“若非丁兄及时提醒,在下真想不到她伸手抓来,还打出了三支暗器。”
丁玉郎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凭她区区三支飞针,就算我不提醒你,也未必伤得了你呢!”
宁无缺道:“丁兄说他昨天给我的那包药粉,不是解药吗?”
丁玉郎道:“你中了柴一桂的‘阴手’,她给你的是解药没错,但解药之中也可以羼入迷心散呀!”
宁无缺叹息一声道:“江湖上当真人心险恶,在下和缝穷婆无怨无仇,她也要暗中计算在下,这是为什么呢?”
丁玉郎笑道:“就因为你是佛怒莲咯!”
宁无缺愤然道:“在下并不是佛怒莲,就算真是佛怒莲,和她也毫无过节可言,她一再暗算在下,不知有何目的?”
丁玉郎道:“自然为了要把你拿下了。”
宁无缺道:“莫非这缝穷婆也是神灯教的人?”
“那倒不是。”丁玉郎望着他奇道:“你连三姑六婆也没听人说过吗?”
宁无缺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说过。”
丁玉郎笑道:“看来你真是初走江湖,连三姑六婆都不知道。”
宁无缺觉得这位丁兄年纪比自己还小,但知道的事情,却比自己多得多,这就望着他说道:“丁兄可否说出来听听,也可增长在下的见闻。”
“这个不忙。”丁玉郎道:“此地离寒庄不远,还是先到寒庄奉茶,坐下来再为详说不迟。”
宁无缺道:“原来丁兄府上就在这里?”
丁玉郎道:“从这里去,还有几十里路。”
宁无缺道:“丁兄怎么找来的呢?”
丁玉郎道:“今天早晨,我本来就是要邀你到寒庄来的,后来发现少林寺的老和尚找上庙来,我就躲到神龛后面,没想到差点被老和尚发现,只好越墙而出。后来神灯教的人也来了,我只好远远的躲了起来,直等你走出庙门,一路奔行,我怕有人跟踪你,所以只在暗中跟了下来,果然不出我所料,缝穷婆先前跟在你后面,后来她从小路抄到你前面来了,我就是跟着缝穷婆后面来的。”
“对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口道:“老身就是跟着公子身后来的。”
随着话声,从树林中走出一个身穿青布夹袄的老妇人。
这老婆子年约五十出头,生长成一张马脸,双颧凸出,不但搽脂抹粉,连一张大嘴也擦得红红的。
上了年纪的人,还要红红绿绿满脸涂抹,简直是老妖精,令人看了作呕!
她耳朵上还戴一幅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一双小脚,却有六寸来长,还穿了大红绣花鞋,这身打扮当真俗不可耐。
丁玉郎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跟来做什么?”
青衣老妇三角眼一溜,呷呷笑道:“瞧你们两位公子长得人品如玉,真还是潘安再世,陈平重生,不知那家名门闺秀,烧透心香,才能和两位公子结成连理呢!”
丁玉郎惊然一惊道:“你是刘媒婆?”
青衣老妇尖笑道:“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老身来了。”
丁玉郎神色紧张,一手按剑,说道:“你跟我来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尖笑道:“老身最近忙得很,没工夫跟人说媒,所以跟着公子身后来,当然不是做媒人来的了。”
她右手抬处,伸出一根食指,朝宁无缺花俏的指了指,左手红巾抿嘴,呷呷笑道:“老身是找这位公子来的。”
这真叫做丑人多作怪,一只已经像鸡爪一般的手,还东施效颦,学着少女的手势,把指点的手指翘得俏生生的,叫人看了混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丁玉郎在刘媒婆手指朝宁无缺指来之你,急忙伸手把宁无缺推开了一步,说道:“小心她使毒。”
刘媒婆尖声笑道:“公子既然知道老身善于用毒,老身是跟踪他身后来的,要使毒,也早就使了,还让你把这位公子推开吗?”
丁玉郎一怔,急忙回头朝宁无缺道:“你快运气试试,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刘媒婆得意的尖笑道:“瞧你这般焦急,老身真要对他下手,他还能从三官殿跑到这里来?再说,要不是老身在他袖角上弄上一点毒,他能从神灯教和黄龙寺和尚两帮人的手中突得出围吗?”
宁无缺听说自己有手袖角上的毒就是她使的手脚,不觉问道:“这么说,黄龙寺的八个和尚也是你毒死的了?”
刘媒婆道:“谁要他们围着你公子不放的?老身再不出手,你公子岂不是被黄龙寺劫持去了?”原来她也是一番好意!宁无缺问道:“智通大师也中了毒,你可有解药?”刘媒婆尖笑道:“老和尚只是手心沾了一点,就是没有解药,以他的功力,大概有六个时辰,也可以把毒逼出去了,你替他担心则甚?”
宁无缺道:“你我在下又有什么事呢?”
“问得好。”刘媒婆眨着一双三角眼,尖声道:“老身想请公子跟我去一个地方。”
宁无缺道:“什么地方?”
刘媒婆道:“公子去了自会知道。”
宁无缺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去呢?”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请你去,你公子就非去不可了。”
宁无缺道:“你知道在下是什么人吗?”
刘媒婆笑道:“公子现在已经名满天下,还有谁不知道?”
宁无缺道:“你知道在下叫宁无缺,也是佛怒莲,对不?”
刘媒婆道:“这还错得了?”
宁无缺望望丁玉郎,笑道:“真奇怪,天底下的事,你越否认,他们就越认定你是佛怒莲,现在我索性不否认了。”
丁玉郎笑道:“你不否认,他们岂不更认定你是佛怒莲了?”
宁无缺气愤的道:“让他们去认定我是佛怒莲好了。”
刘媒婆奇怪的道:“听起来公子好像不是佛怒莲了?”
宁无缺道:“在下本来就不是佛怒莲,但他们一定要说我是佛怒莲,我就算是佛怒莲好了。”
刘媒婆点点头,笑道:“老身不管你是不是佛怒莲都要委屈公子跟老身去走一趟了。”
宁无缺道:“你要在下跟你去,总有理由吧?”
刘媒婆诡笑道:“理由自然有,公子到时自知。”
宁无缺道:“老婆婆如果不说出理由来,在下岂会开缘无故随你同往?”
话声刚落,突听耳边响起一阵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只要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了。”
宁无缺虽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但此时无暇多想,右手急忙拉起丁玉郎的手,身形移动,施展“移身换位“身法,抢到了上风头。
丁玉郎被他一下握住了手,使力一挣,情急的道:“你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若要使毒,你此时抢到上风头,只怕已经迟了。”
丁玉郎才知宁无缺拉着自已是为了移向上风,逃避刘媒婆使毒,此时宁无缺已放开了手,他仍感到脸上有些发热。闻言冷笑—声道:“宁兄说得没错,你要他跟你走,总得有个理由,他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刘媒婆三角眼一瞪,说道:“宁无缺,你说,跟不跟老身走?”
宁无缺大笑道:“刘媒婆,你以为能使剧毒,就可以威胁在下,跟着你走,那你就看错人了,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刘媒婆一张马脸忽然寒了下来,厉声道:“好小子,这叫做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抬目仰视,脸露惊奇之色,点头说了声“好”,朝宁无缺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自顾自转身而去。
丁玉郎看得奇怪道:“她怎么会在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这和刘媒婆平日为人不类。”
宁无缺问道:“她也是三姑六婆中人?”
丁玉郎道:“是呀,唔,她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人和她说话,她还说了一个‘好’字。”
宁无缺想起方才有人曾以“传音入密”要自己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这人不知是谁?一面说道:“对了,方才有人以‘传音入密’告诉在下,要我们站到上风,就不怕她使毒了,莫非就是这人和刘媒婆说了什么话,刘媒婆才自找台阶走的。”
丁玉郎道:“原来有人在暗中帮你的忙。”
宁无缺耸耸肩道:“在下行走江湖,除了被人误认为佛怒莲,在这场是非中认识了黄山万大先生、苍龙谈朕、少林智通大师、和缝穷婆、刘媒婆等人。但若说在下认识的朋友,那就只有了兄你一个,连朋友都没有,那有暗中帮我忙的人?”
丁玉郎看他神情落寞,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同情之感,忙道:“宁兄也许刚走江湖,认识的人不多,时间久了,朋友自然也会认识得多了,时光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展开脚程,一路奔行,约莫走了几十里路程,大路尽头,已有一道大江横亘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