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逸先生掀须一笑道:“但方才姑娘来了之后,老朽这一宿愿可以得偿了,姑娘是凌老哥的千金,凌老哥昔年救老朽一命,最巧的是姑娘奉令尊之命,持了卧龙玉佩而来。须知,这方玉佩原是昔年先师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奉赠令尊,岂不是三十年前就种下了因?才有今日之果,哈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学老朽的这点薄技?”
凌妙可听得喜出望外,说道:“竹二叔肯教我易容术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并不难,以姑娘的天赋,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学会了。”
凌妙可道:“要练到转个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才难是不是?”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那是手法,并不为奇。”
凌妙可偏头道:“那是练缩骨功难了?”
竹逸先生道:“缩骨功只要懂得诀窍,有百日工夫,也可以应用了。”
凌妙可道:“那么最难练的是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内功。”
凌妙可道:“易容术还要练内功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给自己脸上易容,要使旁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来,一种是临时给别人易容,那就非内功到了某一程度,再辅以熟练的手法,使对方在你举手之间,就被你易了容,依然一无所觉,才算成功。”
凌妙可道:“这怎么可能呢?”
竹逸先生微笑道:“不信你瞧瞧就知道了。”
举手朝凌妙可迎面拂来。
凌妙可赶紧肩头一侧,避了开去,但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伸手朝脸上一模,并无异样,就问道:“竹二叔是不是给侄女已经易了容呢?”
竹逸先生从大袖中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铜镜,递了过去,含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凌妙可自然不信,接过铜镜,就着灯光朝脸上一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镜中的自己竟然和宁无缺长得一般无二!刚才微风拂面,就会换了一副面貌,这不是神乎其技!不觉惊喜的道:“竹二叔,你会变戏法?”
竹逸先生说道:“你现在用双手掌贴着耳根,朝前轻轻一搓,就可以把它揭下来了。”
凌妙可依言用手掌贴着耳根,轻轻朝前一搓,果然感到有一层极薄的东西,被自己搓了起来,这就缓缓的把一张面具揭了下来,一面兴奋的道:“竹二叔,这手法很难吗?”
竹逸先生道:“这叫做‘李代桃僵术’,是易容中最难的一种手法,譬如有三个敌人围攻你,你只要准备好两张面具,一张是你自己的面貌,这可以平日就准备好的,另一张你却要在和他们动手之前,稍稍拖延时间,择定其中一人,就在袖中替他在另一张面具上易容,这就非平时练习纯熟不可。然后,右手把你自己的一张,运用技巧,覆上他的脸去,就和老朽方才给你戴上面具一样,左手同时把他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在这一瞬间,你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你,形势岂不立时改变了,但这一手法,必须以内功为基础,要使面具四平八稳的覆到对方脸上,不但如此,而且你也要学会他的声音才能收效。”
凌妙可把手中的面具还给了竹逸先生,说道:“这要多少时间才能学得会?”
竹逸先生道:“内功一道,如果能勤加修习,有三年时间就差不多了,但老朽只要你在这里留上二天,老朽可把诀要传给了你,你可以回家去练习,这三天之中,第一步,你先学一般易容和变声之术,这个并不难,有两天时间,大概就可应用了,第二步,你只须把内功口诀和手法口诀背熟了就行。”
凌妙可喜心倒翻,一下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竹二叔,侄女现在就拜你做师父,师父在上,弟子凌妙可给你磕头。”
“哈哈!”竹逸先生等她磕了几个头,才伸手把她扶起,说道:“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奇胲门二十九代弟子。”
凌妙可听得奇道:“奇胲门?弟子怎么没听人说过呢?”
竹逸先生道:“奇胲门的祖师是仓公,奇胲的意思,就是阴阳奇秘之要,非常之术,历代相传,收徒极严,而师门的秘要真传,只单传给一个徒弟,本门易容术和一般江湖上的易容术大不相同,老实说,目前流行江湖的易容术,只是本门的皮毛而已!”
宁无缺心志被迷,竹逸先生和凌妙可说了大半天的话,他似是事不关己,只是楞楞的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凌妙可眼波一横,看了他一眼,道:“师父,他……”
竹逸先生微笑颔首道:“为师知道,令尊很关心他,才要你陪他来的,以为师看,他只是被人下了迷失心神之药,且等三天之后,你跟为师把易容术学会了,为师指点你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可把他治愈,好了,你们来了半天,此时只怕已是未时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为师上去把饭菜拿来,就在这里吃好了。”
凌妙可道:“师父,弟子帮你做。”
“用不着。”竹逸先生道:“依为师看来,谈朕未必相信,说不定还在附近,你们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的好。”
说完,双足一尖,飞身而起,右手在地板上轻轻一托,身形一闪而没。
凌妙可做梦也想不到竹逸先生会收自己作徒弟,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这就回头朝宁无缺道:“你方才不是看到了,我拜二叔做师父呢!”
宁无缺道:“在下看到了。”
凌妙可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宁无缺道:“你拜师父,在下为什么高兴呢?”
凌妙可知他心神被迷,自然不会怪他,又道:“师父说的,再过三天,他指点我去找一个人,就可以治好你被迷失的心志了。”
宁无缺道:“你不是说回庄去再治的吗?”
凌妙可道:“本来我爹说的,回到庄上,再找人给你治疗,但师父既然知道有人可以治疗,自然最好不过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希望快些给你治好,那该多好?”
宁无缺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凌妙可听得脸上一红,心里却甜甜的,一面叮嘱道:“这话你对我说不要紧,不能在第三人面前说,知道吗?”
宁无缺道:“在下就是对你一个人说的。”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经提着食盒飞身而下,含笑道:“徒儿,为师这里只有卤肉、竹笋,你们将就着吃吧!”
他把食盒放到板桌上,取出一大碗卤肉烧笋,一锅白饭。
三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就坐下吃着,凌妙可只吃了一碗,便己吃饱,宁无缺却连吃三碗。
凌妙可等师父和宁无缺吃毕,收起碗盏,一面说道:“师父,你现在可以给他易容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不错,为师现在该给你上第一堂课了。”
说完,从身边取出一只扁形小铜盒,和一叠比蝉翼还薄,大小如同手掌的面具,说道:“易容一道,分为两种,一种是把易容药物直接涂到面上,易好容之后,大既半年之内,不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药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剂才能洗清。”
“一种则是使用面具,这面具是空白的,只要画上易容药物,往脸上一覆,就可以改变容貌,也可以先行画好,随时可以取用,也随时可以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脸上覆了一张面具,不论你多薄,多精巧,也只能骗得过一时,尤其遇上老江湖,就极难瞒得过去,所以要讲真正易容,还是直接用药物敷到脸上,不易使人瞧得出来。这位宁老弟,目前正有不少人要找他,自然要涂在脸上的好。”
一面随手掀开扁形铜盒,铜盒两面,各有不同的东西。,
盒盖上排列着七八支小毛笔,和剪刀、钳子、小刀、玉片、玉匙、刷子等物,都十分精巧,敢情是易容的工具了,盒底这一面,排列的则是十个小玉瓶,和一个小巧的调色盘。
竹逸先生给凌妙可详细讲解了每一种工具的用法,然后取起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用小玉匙挑了少许,倾入调色盘中,一面说道:“这是为师炼制的胶粉,加上少许水,和入易容药粉之中,涂到脸上,就是用热水洗脸,也不易洗去。哦,宁老弟要给他改变成怎样一个人呢?”
凌妙可粉脸微微一红,说道:“师父,你看咯,该替他易成怎样一个人好?”
竹逸先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宁老弟本来是个少年人,总不能把他易成一个老头?这样吧!为师只要把他容貌略加改变,使人家认不出他来就好。”
知徒莫若师,凌妙可的神情,他岂会看不出来?
凌妙可道:“好嘛!”
竹逸先生随手挑了三个玉瓶,打开瓶盖了,再用玉匙各自挑出少许粉末,又滴了几滴水,一面取起玉片轻匀的拌着,一面又逐一给凌妙可讲解,这是珍珠粉,这是珊瑚粉,涂到脸上,才有光泽,这是青黛、这是松烟,可以加浓眉毛的色泽。
一面打量宁无缺的脸型,指点着什么部位应该使用什么药物,才能够使他的脸型完全改观。
凌妙可一一记住了,转脸朝宁无缺道:“你现在坐正了别动,师父要给你易容了。”
宁无缺道:“在下不会动的。”
他果然坐正身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