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之间,店伙已经点上灯来。
接着鸿宾楼的伙计送来了两席酒菜,功德林也送来了素斋,在中间摆上杯筷。
单晓初请大家入席。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道:“单兄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单晓初爽朗笑道:“诸位名重武林,别说平日连请都请不到,诸位中只要任何一位莅临安庆,都是给在下脸上贴金,区区酒菜,只是稍尽在下地主之谊罢了,何足挂齿?诸位切勿客气才好。”
大家不便推辞,只得各自入席。
两名徽帮弟子,身穿青布长衫,手执酒壶,替大家斟酒。酒楼伙计就陆续送上菜来。
单晓初原是海量,如今又是存心要巴结这些武林中的大老,自然要挨次敬酒,连连干杯。
就在他酒兴正浓之际,只见一名斟酒的青衣汉子忽然赶上几步,走近单晓初身边,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单晓初口中“哦”了一声,立即朝万青峰拱拱手道:“又有飞鸽传书来了,可能有什么消息了,在下去去就来。”
万青峰道:“单二哥只管请。”
单晓初就离席匆勿往外走去。
过没多久,单晓初已勿匆回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纸卷,朝上抱抱拳道:“在下刚接获桐城的报告,四天前皖西三侠曾在城中的平安客栈落脚,他们好像是回龙眠山庄去的。”
形意门金赞廷矍然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脱险了!”
竹筇叟易南轩问道:“没有田老三的消息吗?”
单晓初陪笑道:“没有。”
智通大师合掌道:“只要暴掌门人和凌庄主等人都已脱险,田老施主自然也会无事了。”
南山栈子陶石田道:“咱们只要去问问皖西三侠,就可以知道他们如何会离奇失踪的了。”
万青峰道:“不错,此事我们只要去问凌战兄,就可以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到龙眠山庄去。”
夕阳衔山,村落丛树之间,升起了缕缕炊烟!
龙眠山庄前面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上,这时正有一行人朝庄上走来。
他们正是刚从安庆府赶来的终南二老(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顾浩天、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智通大师,和随行的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一行人由万青峰走在前面领路,快步走近山庄。
只见从庄中迎出一名三十出头的青衣壮汉,一眼看到万青峰,赶紧迎了上来,躬身说道:“晚辈张义钧见过万大叔。”
他是凌战的大弟子。
万青峰含笑道:“义钧,还不快去见过金掌门人。”
张义钧一怔,慌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不知道掌门师伯们来了,请掌门师伯们恕罪。”
凌战是形意门的名宿,也是金赞廷的师弟。
金赞廷一拍手道:“快快起来,你师父回来了吗?”
张义钧站起身,垂手应了声“是。”
万青峰道:“快去通报你们师父,就说终南二老、顾大侠、金掌门人和八卦门封掌门人、武功门崔掌门人、少林罗汉堂智通大师等人来了,快出来迎接。”
张义钧口中应了声“是”,心里暗暗叫苦,师父回来之后,曾有吩咐,不见任何人,但万大先生和掌门人等人来了,自己又不得不进去禀报。
万青峰看他微现踟蹰,不觉问道:“你师父怎么了?”
张义钧道:“回万大叔,家师身体欠安,正在休息,万大叔是不是先请诸位老前辈到厅上奉茶,容晚辈进去看看,不知家师醒了没有?”
万青峰点头道:“你先进去看看也好。”一面回身拱拱手道:“易、陶二位前辈、三位掌门人、大师,凌兄身体不适,大家请先到厅上奉茶。”
他抬手肃客,陪同大家进入山庄大门,直向厅上走去。
张义钧不敢怠慢,急匆匆朝东首书房奔去。
万青峰陪同众人刚在大厅落坐,凌战也跟着匆勿走入,连连拱手道:“掌门人、易陶二位前辈、封、崔二位掌门人、大师、顾老哥,宠莅寒庄,凌某事前一无所知,有失远迎,罪甚,罪甚!”
竹筇叟易南轩还福道:“凌庄主好说,老朽等人多有打扰了。”
凌战连忙抢手道:“大家快请坐下。”
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已经端着茶盏,分别送上。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目注凌战说道:“师弟,方才愚兄听义钧说,你身体违和,那里不舒服?”
凌战轻哦一声道:“没有什么,小弟只是稍感疲倦,并无不适。”
万青峰看他脸颊上,果然消瘦了些,但精神却很好,一面问道:“凌兄几时回来的?”
凌战道:“兄弟回来已经四天了。”
万青峰又道:“天柱兄和霆飞兄没和你在一起吗?”
凌战道:“霍二弟、谢三弟都回去了,咱们是舒城分手的。”
易南轩问道:“老朽听说二十天前,凌庄主三位曾在十里铺茶亭避雨,遇上田老三等人?”
凌战点头道:“是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在茶亭里避雨。”
南山樵子陶石田道:“据说当日田三哥和凌庄主三位还有白虎门的暴掌门人,被一个绿衣老人邀请到后进去见他们主人,不知经过情形如何,凌庄主可否详细见告?”
凌战略作沉吟,说道:“那天遇上的事,说来古怪之至,详细情形,在下实在说不上来……说出来了,也难以令人置信。……”
金赞廷道:“师弟,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如何古怪?你且说出来听听。”
凌战双眉微拢,思索着徐徐说道:“那天,在茶亭避雨的人,除了在下兄弟三人,还有金鞭叟田前辈,他是和长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以及几名镖师一起的。
白虎门暴掌门人一行,有虎伥夏侯前,黑豹端木休兄弟等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像同胞兄弟……”
他说得很缓慢,大家也只是聆听着,没人开口。
凌战口气微顿,两道浓眉拢得很紧,显示他正在竭力思索着那天的情形,继续说道:“那时快接近傍晚,忽然从大殿神宝后面转出一个穿绿袍的老者……”
万青峰问道:“凌兄还记得此人长相吗?”
凌战依然一面思索,一面说道:“此人个子不高,脸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白髯,腰背微驼,身上穿一件十分宽大的墨绿色长袍,走路不徐不疾……先前大家也开没注意,直到他走近田前辈和暴本仁面前,才引起大家的注意……”
接着又道:“他说是奉主人之命,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被邀请的人,只有田前辈、暴本仁和在下兄弟三个人,一共是五人……”
万青峰问道:“你们没有问他主人是谁吗?”
凌战道:“暴本仁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主人就住在后面,进去了,不就见到了吗?”
万青峰问道:“你们进去看到他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凌战道:”咱们没有看到他主人。”
这话听得大家不禁一怔!
万青峰问道:“没有看到他主人?那么约你们的是什么人呢?”
凌战目露迷茫之色,说道:“兄弟到现在也弄不清那是怎么一回事?”
易南轩道:“凌庄主,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战微微摇头道:“说出来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在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这话出于只手擎天凌战之口,当真难以令人置信。
要知凌战乃是形意门的名宿,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并不是初出茅芦的人,他居然会说出“一点都不知道”这六个字来。
这件事岂非透着极大的古怪!
金赞廷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也是凌战的师兄,闻言不觉目光直注,问道:“师弟此话怎说?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的呢?”
这话当然是大家想要问的,因此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投注在凌战的身上。
凌战双手五指箕张,抱住了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激动的道:“小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咱们五个人由田前辈领头,从神龛转入后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弟也仔细思索过,甚至连一点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就像一片空白……”
万青峰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心想:那一定是绿袍老者使了什么手脚。”一面追问道:“那么凌兄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呢?”
凌战双手放开了头,用力搓着,抬目道:“兄弟就像睡熟了一般,甚至连梦境也没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店的床上,同一房中,还有霍二弟和谢三弟,他们也及时醒来,大家觉得奇怪,叫来店伙一问,才知是在舒城平安客栈之中……”
万青峰问道:“店伙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把你们送到客店中去的呢?”
“兄弟问了。”
凌战道:“据店伙说:是昨晚有人扶着咱们去的,他告诉店伙,说咱们喝醉了酒。而且也付了房钱,还重赏店伙,要他好好伺候……”
他想了想又道:“当时咱们几乎把在十里铺茶亭避雨之事当作了梦境,但任你如何思索,都连贯不起来,再问店伙今天是几时了?他说已是四月初九,这话听得咱们三人齐齐一怔。
咱们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十里铺附近遇雨,明明是三月二十,中间竟然一下相隔了一十九天,这十九天,咱们到那里去了呢?谁也说不出来。”
八卦门封居易攒着眉道:“这绿袍老者把你们五个人弄去,却又放你们回来,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道:“其中必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