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人只是嘿了一声,转脸朝竹逸先生冷冷的道:“师弟既然不肯见我,怎么又出来了呢?”
“大师兄请上坐。”
竹逸先生抬抬手,等黑袍老人坐下,自己也在下首一把竹椅上落坐,才接着道:“大师兄误会了,小弟感染微恙,不见外客,所以才关照小徒,只说小弟不在,刚才听到大师兄的声音,才赶忙迎了出来,还望大师兄多多恕罪。”
黑袍老人嘿然道:“咱们师兄弟几十年不见了,你总算还听得出我的口音来。”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和小弟一起长大的,小弟怎会忘记?”
黑袍老人冷峻的道:“愚兄还以为你当了奇胲门的掌门人,早就没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兄了。”
竹逸先生道:“小弟不敢。”
黑袍老人道:“师弟可知愚兄来意吗?”
竹逸先生欠身道:“小弟正想请教。”
“嘿嘿!”黑袍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连嘿了两声,才道:“愚兄应白衣圣教的敦聘,担任该教供奉,并在教主面前推荐了师弟,教主延揽高贤,至为心切,才要愚兄亲自前来邀请,敦促师弟出山。”
凌妙可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贼人一党,对了,碧落山庄也精于易容,原来是他!”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随即陪笑道:“大师兄盛意,小弟心领了……”
黑袍老人佛然道:“你不答应?”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你是知道的,小弟一向淡泊名利,不求人知,年轻的时候,都已恬淡过去,何况如今已近古稀,更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了。”
“哈哈!”黑袍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尖沙大笑,说道:“当年老鬼认为老夫没有出息,你是有作为的青年,才把奇胲门衣钵道统传给了你,老鬼的心意,当然希望你这个有为青年定可光大奇胲门,大有作为,没想到师弟竟然辜负老鬼传你衣钵的苦心孤诣,庸庸碌碌的过了一辈子,比老夫还要没有出息,老鬼若是不死,当真要自掘双眸,气得吐出血来!”
竹逸先生正容道:“大师兄怎可对先师不敬?”
黑袍老人冷嘿道:“他传你衣钵,当然是你恩师,老夫当年拂袖而去,早已和老鬼恩断义绝,这样说有何不可?”说到这里,目光炯然直注竹逸先生,问道:“师弟当真不去?”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原谅,小弟……”
“不用说了。”黑袍老人忽然伸出手来,说道:“那么师弟把‘奇胲经’交给老夫,老夫立即就走。”
他原来是为“奇胲经”来的。
竹逸先生又是一怔,望着黑袍老人为难地道:“大师兄,‘奇胲经’乃是本门历代相传的宝典,例由本门掌门人保管,传与下一代的继承人,小弟碍于祖师遗训,不敢私相授受,还望大师兄鉴谅。
黑袍老人道:“老夫不管这些,师弟既然淡泊名利,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交与老夫,正是光大本门的机会,师弟不为个人打算,也总该为本门着想。”
竹逸先生道:“小弟继承先师遗命,大师兄要索取此经,小弟实在难以遵命。”
“很好!”黑袍老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柬帖,随手递了过来?说道:“师弟!你自己去看吧!”
竹逸先生不知柬帖上写的是什么?双手接过,打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只有七个字,那是——
“不归顺本教者死!”
目光才一接触,陡见信笺表面上忽然飞起一缕袅袅淡烟,心知不妙,左手急忙朝站在身侧的凌妙可推去,喝道:“快退远些!”
喝声甫出,身子突然一歪,一个人随着从竹持上跌倒下来。
凌妙可看得大吃一惊,口中叫了一声:“师父!”
正待伸手去扶,哪知身子刚刚一移动,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跟着“咕咚”栽倒下去。
黑袍老人不觉发出尖沙的哈哈大笑,但就在他的笑声未已,忽然问,笑声无故的凝结住了!
因为他刚刚笑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紫脸浓眉的青衫少年,这人从那里来?怎么来的?他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好像一阵风,也好像只眨了一下眼,人就已站在前面了。
黑袍老人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明白这青衫少年的突然出现,会对他不利,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他笑声乍停,右手如刀,已疾然直插对方心窝。
照说他这一记出手得并不慢,虽然仓猝之间,不能用上全力,但至少也用上了七成的力道。通常他用七成力道,已足够碎碎裂石,何况对方总归是人,人总不会比石碑要坚硬吧!
青衫少年身上果然并不很坚硬,而是软的,软得几乎没有骨头一样,就像一个气囊。
青衫少年没有容他再出手,突然举手,只用两个指头一下敲在黑袍老人的“华盖穴”上,黑袍老人就如触电一般,再也动弹不得了。
这青衫少年正是宁无缺!他隐身在屋后,堂屋中发生的事情,自然全看到了,临时覆上了一张面具,就闪身而出,一下制住黑抱老人之后,目**芒,沉喝道:“说!你用什么迷药,迷翻了刘前辈师徒,解药呢?”
站在黑袍老人左右的两个黑衣汉子,更没看清宁无缺是如何来的,他们只听到黑袍老人尖沙的大笑突然停止,接着就有了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
两个人觉得奇怪,定眼瞧去,才发现黑袍老人面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人口气不善,两人不约而同刷刷两声,迅快掣刀在手,互使了一个眼色,一言不发,突起发难,一左一右挥动钢刀,朝宁无缺身上横劈了过来。
宁无缺根本理也没理他们,身形一个轻旋,右足横扫而出,但听“砰!”“砰!”两声,两个黑衣汉子分向左右跌了开去,再也爬不起来。
黑袍老人虽然身不能动,但他两只眼睛还能够动,看到两个黑衣汉于猝起发难,一张灰沉沉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但这喜色也仅仅只是一现即消,因为两个黑衣汉子不但空有两把锋利的钢刀,连人家衣衫都没碰到,就已踣地不起。看来青衫少年这一腿分明扫上他们的经穴,才闭过气去的。
黑袍老人心中暗自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数?
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朽和刘师弟之间的事乃是敝门私事,小兄弟总该懂得江湖规矩,不插手人家门户之内的事,快替老朽解开穴道。”
宁无缺冷声道:“我问你解药在那里?”
黑袍老人阴笑道:“你去看看信笺上写的是什么,就会明白,老朽身边哪会有解药?”宁无缺转身从地上拾起信笺,只看了一眼,就目射寒芒,冷然道:“不归顺本教者死,那是毒药了?”
黑袍老人哼道:“老朽不知道,这封柬帖是副教主交给老朽的,当时他曾说过,若是刘仲甫不肯归顺的话,要老朽把这封信交给他,别的老朽就不知道了。”
“他们中的是毒?”宁无缺愤怒道:“好个白衣教,果然好歹毒的手段!”
右手一抖,把信笺震得粉碎,回过身去,目光一注,只见竹逸先生脸上宛如涂了一层淡墨,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凌妙可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到脸上的神色。)
黑袍老人看他只是一抖手,就把信笺震得粉碎,心头更是骇然不止,但看他竟似束手无策,心中又不禁暗暗地高兴,刘仲甫—死,“奇胲经”就会落到自己手上,这青衫少年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似乎不足,那就不足为患。
就在他心头忽而懔骇,忽而高兴之际,宁无缺心中突然一动,想起老哥哥黄衫客送给自己的蟾珠,据说能解百毒,不知能不能解竹逸先生和凌妙可所中之毒?心念闪电一转,立即解下丝囊,取出蟾珠,他不知道如何用法,就以两个指头拈着蟾珠,凑近竹逸先生鼻孔,让他闻吸瞻珠的气息。
这一着,他只是想到竹逸先生乃是闻到了信笺上涂着的毒粉所化毒烟中的毒,自己把蟾珠放在他鼻孔,也许可以解毒,他虽然不知蟾珠的用法,只是以意度之,却给他歪打正着,想对了主意。
要知蟾蜍皮黑多疣,内有毒腺,就是入药的蟾酥,千年蟾蜍,积存在体内的蟾酥自然更多,就像老蚌孕珠一般,凝结成珠,是为蟾珠,换句话说,蟾珠就是蟾酥的精华,能解百毒。
蟾珠平时洁净无暇,毫无气味,但遇上了毒,就会散发出极浓的蟾酥气味,这气味就能解毒。
宁无缺给竹逸先生闻了一会,目光一直注视着竹逸先生,只见他脸上黑气渐渐消散,由淡而无,心知蟾珠已经奏效,方自暗暗高兴,竹逸先生却在此时打了一个喷嚏,突然睁开眼来。
这—下直看得黑袍老人心头大骇!
宁无缺喜道:“前辈总算醒过来了。”
竹逸先生看到宁无缺脸上戴着的面具,原是他送给凌妙可的,自然认得出来,这就翻身坐起,说道:“是少侠救了老朽,哦,小徒如何了?”
宁无缺道:“前辈快运气试试,体内剧毒是不是已经消解了?”
竹逸先生略为运气,欣然道:“老朽已经不碍事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目光一注,看到凌妙可仍然昏迷不醒,扑卧地上,忙道:“小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