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从怀里掏出手指头大小的一个小圆管,用力向下掷去,“砰”地一声冲起一砰火焰,然后熄灭,静待了片刻,没任何反应,这东西比问路石管用多了,任何人突然碰到这种情况必然有反应。
“少爷,里边好像没人。”
“我们下去,要小心不能大意。”
两人先后跨入无底棺材,顺石级而下,到底,横进。
“有人!”锦书低低惊呼了一声。
“是个女的,啊怎会……”
再前行数步,烛光照见了床上的吃**人,皮肤白皙细腻得令人目眩。
“少爷,是……是璧无瑕。”
宁无缺猛打了一个冷颤,冲上前,随即背转身。
“锦书,人还活着么?”
锦书上前探察。
“人还活着,只是身上有血。”
“血?”宁无缺又打了个冷颤。“检查伤势。”
锦书把蜡烛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动手检视。
宁无缺目光逡视这地下室,只是不看床上那令人心悸的吃裸胴体。地下室很清洁,是平时有人住的样子,靠侧还有两道门但关得很紧,心里暗忖,叶韦康怎会找到这现成的密室而加以利用?
“少爷,伤得不轻,伤都在背脊,是鞭伤。”
“哦,再检查一下。”
“什么?”
“她是不是已经遭到污辱。”
“这个……”停了片刻。“看是没有。”
“那好,给她穿上衣裙。”
“外衣已经破碎,尽是血污。”
“将就再说,总不能……”
“嘤咛”一声,璧无瑕突然醒转,睁开眼,眼珠子转动了阵,想坐起身,手才一撑,顿觉背部剧痛难当,而且全身吃裸,又倒了回去。不久前的一幕闪映心头,歇斯底里地嘶叫道:“叶韦康,我做鬼也要找你!”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锦书有些手足无措。
“无瑕姑娘,先别哭,你伤得不轻,我先替你敷药,然后穿上衣眼,别的慢慢再说。”锦书边说边动手。
“你是……”璧无瑕止住悲啼。
“我叫锦书,是宁无缺的随从。”
“宁无缺,我……呜……”
“别激动,叶韦康人呢?”
“不……知道。”
“这地窖另有出口?”
“不知道。”
宁无缺挪步上前,试着去开那两扇门,门竟然是铁板做的,关得很牢,推不开,看来是朝里拴上,叶韦康还藏在里面么?这是他立即想到的一点。估量了一阵,退后三步,举右掌,运足功劲,疾劈过去。
“轰”然巨响声中,铁门朝里坍倒,房里尽是箱柜,不知藏放的是什么东西。另一道门如法炮制,只见这房里有几桌床帐等家具,桌上还有杯壶,很整洁,是有人住,但现在没人影,
宁无缺在房中搜索了一番,没人藏匿,又转回原先那一间,只见箱柜全都上了锁,锁上吊着木牌,写的是“擅启者死”四个刺目的朱红大字。他大感惊讶,这箱柜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珍奇之物,竟然挂上禁牌?是叶韦康捣的鬼还是原主人“狼心太保”孟飞的杰作?叶韦康出道未久不可能借地藏宝,而孟飞乃是黑道巨魁,生前积了些不义之财较近乎情理。
“擅启者死”四个字很唬人,如是孟飞所为,人都死了谁来执行?想了想明白过来,这箱柜之内定然装有杀人机关,这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反正自己从不贪非份之财,死活与自己无关,一笑置之。
“少爷,好啦!”锦书在叫唤。
宁无缺出房步了过去。
璧无瑕已坐在床沿,虽然衣着不整,但总是遮盖了。
“宁大侠,您……这是第二次援手救命。”
“小意思,适逢其会罢了。”
“宁大侠,恕我得陇望蜀,请设法救幼弟一命。”说着就要下床,但才一动,牵动了伤口,痛得一龇牙。
“无瑕姑娘,坐着别动,我既然伸了手就一定会管到底,不须你请。”
“宁大侠,无瑕没齿难忘。”
“我们得离开此地,锦书,你扶无瑕姑娘走,我殿后,亦扬那小子也许已经从密道遁走,也可能匿伏在暗中,不能不防。”
锦书扶起璧无瑕往外走。
宁无缺脚步一挪,目光同时下意识地扫向放置箱柜的房间,忽然发现一个高木柜的上端有样东西十分惹眼,不由收回脚,转脸向着房间,蜡烛的亮度有限,远的地方光照不及,视力便受了影响,他举步到房门边。
高木柜上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彩绘锦盒,镶着金边,这不是一般民家所有的,盒子没加锁,只是扣着。
宁无缺两眼瞪大,呼吸也开始急促,他进房,取下,只见盒盖上绘的是双龙夺珠,周边则是虫鱼鸟兽。
这正是盛放“碧玉蟾蜍”的盒子,师父指示得很详细。
师父“赤胆铁判”郎风曾向成王爷保证半年之内寻回“碧玉蟾蜍”,而倚剑的师父夏侯嵩临终时指出窃宝者是“天煞星”。现在宝已出现,但此地却是“狼心太保”孟飞的家宅,到底谁是盗宝者?同时叶韦康以此为巢穴,他是与孟飞有渊源,还是无意中发现这地窖而加以利用?
他打开锦盒,呆了,盒子是空的。
“碧玉蟾蜍”是被叶韦康取走了么?
密室铁门原是内拴的,这密室应该另有暗道。
呆了一会,他开始找寻暗道枢纽,耗了盏茶时间,一无所获,心里牵记着锦书和璧无瑕,要是碰上了叶韦康,锦书本身没问题,兼顾受伤的璧无瑕问题就大了。心念连转之下,他把锦盒带到隔室,撕块垫单包了匆匆离开。
回到停棺的厅里,不见人影。
此际天色已经大亮,但厅里阴森如故。
“锦书!”宁无缺叫唤了一声。
没反应。他有些发急。
“锦书!”他又叫了一声。
“嗯。”是一声哼声发自相对的角落。
宁无缺立即飘了过去,棺材的间隙里坐了个人,赫然是锦书,不由心头大震,看来已经发生了意外。
“锦书,你怎么啦?”
“腿上挨了一梭子,背上挨了一刀,要不是……我情急之下冒叫一声少爷,把他吓走,一百个也没命了,哎哟,倒霉!”
“是鬼脸人?”
“不错,我出来他早已在等。”
“无瑕姑娘呢?”
“当然被他带走了!”
“以你的身手怎会中梭又挨刀?”
“对方用的是子母梭,我怎么也没防到这一着,梭子飞来我顺手一拨,子梭钉上了我的大腿,我身子一歪,背上又被扎一刀,我不支倒地,情急之下我叫一声少爷我在这里,对方夹起无瑕姑娘飞遁而去。”
宁无缺苦苦一笑。
“倚剑不是在外面警戒么,他人呢?”
“根本不见影子。”
“这可怪了。先不管这些,疗伤要紧,你能起身么?”
“可以。”锦书手扶棺材挣了起来。“腿上我已经自己止血上药,背上我没办法,就麻烦少爷吧。”
宁无缺上前,把伤处的衣服撕开,这一刀委实够瞧,皮翻肉转,像一张婴儿的小嘴,还在渗着血水。锦书递过药瓶,宁无缺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特制的伤药,血水立刻便收敛了,只是衣背全是血污。
“少爷!”倚剑出现厅门边。
“在这里。”宁无缺应了一声。
倚剑奔了过来,一看,两眼登时瞪得鸽卵大。
“锦书怎么受伤了?”他显得相当紧张。
“你死到哪里去了?”锦书没好气地说。
“这怪我。”宁无缺喘口气。“我因为发现一样相当重要的东西,没立刻跟出来,才让叶韦康有机会。倚剑,你离开过?”
“是的,”倚剑用指头凿了一下脑袋。“我奉命在外面警戒,为了扩大监视范围,我便上了庭院的大树,忽然发现围墙外有人影一晃,立刻追出去,结果碰到了章氛,他说是得到消息赶来此地的,他说看到一个人影似乎是蒙面的,投入侧方的林子,要我助他包抄,我当然只好答应,但却扑了空,我随即折回来。”
“哦,章氛人呢?”
“没有碰头。”目光转过。“锦书,你不要紧吧?”
“死不了。”
倚剑伸了下脖子。
“少爷,无瑕姑娘她……”
“本来已经救出来了,又落回叶韦康之手,她的伤也不轻,人质没影子,锦书现在需要休息,你带她离开此地,详细经过由她告诉你。叶韦康带着两名人质定然无法走远,我在附近搜搜。也许能逮到他,你俩走吧。”
“锦书,我们走。”倚剑伸手要扶。
“别碰我!”锦书凶巴巴地说,踉跄挪动脚步。
倚剑只好紧随她身后。
宁无缺留在现场,他心里相当着急,在地下室里,璧无瑕万幸还没被叶韦康玷污,但这一落回他的手中,后果不问可知了,严格地说,这算栽了大筋斗,而锦书也是破题儿第一遭受伤。如何才能逮到叶韦康呢?这是个相当重大而急迫的问题。章氛既已来到此地,也许他已有线索。希望璧无瑕能躲过这场劫难。
他又想到取自密室中贮放“碧玉蟾蜍”的空盒子,自己此番奉师命入江湖,便是为了要完成这桩任务,现在算有了端倪,如果守株待兔,很可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不过目前仍以先救璧无瑕姐弟的事为优先。
于是,他离开了凶宅。
同样在凶宅,不同的地窖。
璧无瑕坐在床沿,紧紧搂着她的弟弟小虎,花容惨淡,一脸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