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开始在四周墙壁上一寸一寸地触摸、敲击、按捺。这已经不是第一遍了,她不死心,希望瞎摸瞎碰能撞上,这是绝望中的一丝希望,如果叶韦康去而复返,不知又要使什么手段来折磨两姐弟,最惨的是功力已失,变成了俎上之肉。
小虎木木地坐着,他已失去了儿童应有的天真。
灯盏上结了老大一朵灯花,光焰暗淡下去。
璧无瑕扭头一看,暗道一声苦也,油已枯,灯将尽。她不敢声张,怕吓了小虎,用心地继续探索。
灯光更暗,小虎已经觉察。
“姐姐,灯要熄了,怎么办?”
“不要紧,你坐着别动,姐姐在这里。”
璧无瑕心里像有火在烧,但她非忍住不可,手不停地在摸。突然,她叩击到一块砌石竟然有空洞的回声,顿时大喜过望,但砌石是平的,四周是接缝,别说按钮,连一点碍手的部位都没有,思忖之下,她双掌用力猛推。
怪事发生了,眼前现出一道可容一人出入的暗门。
灯焰抽长,亮了一下,然后熄灭,只剩下头头暗红。
“啊!”小虎惊叫了一声。
同一时间,暗门里一双怪手把璧无瑕拉了进去。
“姐姐!”小虎骇叫。
暗门随即还原。
“啊!”璧无瑕的惊叫余音在密室里回荡。
宝库所在的密室,宁无缺已经找到了秘道口,很巧妙,是在床底下。他持着蜡烛进入秘道,下降十级,然后平进,约莫七八丈已是尽头,一列石级斜升向上。他略作思索之后,登上石级,顶有石盖,像是封死的。藉着烛光他仔细观察,很容易便找到了机钮,装置与进口的完全一样,现在他需要考虑了,顶上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如果贸然启开而遭受突袭的话,的确防不胜防。
考虑了一会,他吹熄了蜡烛,然后按动机钮。
一个方形的孔洞打开了,但洞外是一片黑。
宁无缺默察了一阵,然后缓慢地冒出头去,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显然又是一间地下室。灯油味钻入鼻孔,他判断灯熄了没多久,这证明有人刚刚离去,或是知警而熄了灯火。他用藤条试探,洞口外上方覆盖的是木板,离地面不到两尺。上面是床,他立即做了判断。
他钻了出去,是在床底下,由于烛光刚熄,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再好的眼力也无法立即辨物。
“姐姐!”一声孱弱而惊怖的呼唤,童子声音。
宁无缺心中一动。
“姐姐,你在哪里?我好怕!”又是一声。
宁无缺立即便意识到了,正要出声……
烛光乍明,持烛的赫然是“武林公子”章氛。
“小虎!”章氛欢叫了一声。
“姐夫!”小虎起身扑抱章氛的双腿。
“小虎,姐姐呢?”
“不知道,灯熄了,姐姐也不见了。”
章氛皱眉思索了一阵。
“小虎,姐夫先带你出去,然后再想法子找姐姐。”
“唔。”小虎点头。
章氛牵着小虎,从壁间暗门出去,门又关闭,密室里又归于黑暗。
宁无缺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心里在想:“章氛怎会找到这密室的出入口?璧无瑕何以会突然消失?八成还是在叶韦康的手中,这小子够狡猾,每一次都被他先一步溜走,所幸小虎先已获救。”心念之中,他点燃了手中蜡烛,仔细察看暗门的位置,看不出什么,冰冷的石墙,任何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他又想:“小虎被囚在此地,叶韦康迟早会来探视,如果留在这里守株待兔的话,必可逮到叶韦康。可是章氛救走了小虎,叶韦康定然会发觉,不是他本人也会是他的手下,说不定章氛和小虎中途会遭拦截,也许现在就已遇险,叶韦康有夺自璧无瑕的利器,章氛绝非其敌,根本保不住小虎,应该救一个算一个。”
于是,宁无缺放弃了株守的打算,立即去找暗道机关。武力加上经验,他很快就启开了暗门,匆匆离去。
荒芜的后院,章氛面对鬼脸人。
“叶韦康,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章氛咬牙切齿。
小虎站在章氛身后丈许远的地方,野草很高,只露出了一个头。
“谁是叶韦康?”鬼脸人的声音十分刺耳。
“你还要抵赖,你把无瑕藏在何外?”
“叶韦康藏了无瑕?”
“呛”地一声,章氛亮出了长剑。
“叶韦康,拔剑吧。”
“我没带剑,也向来不用剑。”
“哼!你怕金剑会暴露你的身分?我不管你用不用剑,我非杀你不可。”最后一个字出口,剑已挥出。
剑出人杳,鬼脸人神奇地换了一个位置。
“章氛,你带着这孩子赶快离开,以后永远不许再来此地。”
章氛考虑了许久,终于回身抱起小虎迅疾离去。
鬼脸人还站着没动。
宁无缺出现了。
“你……宁无缺?”鬼脸人似乎很震惊。
“不错,你最好先交出璧无瑕。”
“你跟姓章的是一路?”
“并非一路,但目的相同,救人质。”
鬼脸人的目光透过巾孔连连闪烁,极之怕人。
“飒!”宁无缺抖动了一下手中藤条。
“先交人咱们再谈价钱。”
“璧无瑕被人绑架?”鬼脸人反问。
宁无缺火大了,想不到叶韦康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劫持了人不敢认帐反而诡言狡赖,既然碰上了,这桩公案就非根本了断不可,不管他故意放走章氛和小虎的企图是什么,除去这种祸害等于是做善事。
“叶韦康,我很后悔在鬼树林中一念存仁没杀你。”
“叶韦康不是葬身飞龙瀑下了么?”
“对,别人只能死一次,你却能死两次。”
“璧无瑕是遭叶韦康绑走的?”
“叶韦康,我一向不轻易开杀戒,但今天非宰了你不可,你死定了!”藤条夹锐风飒然挥出,那股霸气较之快刀利剑还要凌厉三分,而这一挥所藏的奇奥变化令人莫测,即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难避过。
然而,鬼脸人避开了,似乎毫不费事,他的身法与宁无缺的鞭法异曲同工,足堪称为双绝。
宁无缺火冒三丈,第二鞭又挥出,比之第一鞭更为骇人,藤条嘶风之声直如利簇刺穿耳膜,鞭影幻成无数黑蛇,飞噬上中下三盘各个要害,虚实不分,仿佛是同时以各种不同姿态与角度噬出。
鬼脸人又神奇地脱出圈外,没有反击。
“住手!”他怪喝一声。
“你想说什么?”宁无缺收了藤条,心中直犯嘀咕,对方的身手之高,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轻易地避过他两次攻击,“移形换位”之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如果对方以得自璧无瑕的利器反击,谁能与抗?
“我已经礼让两招没还手……”
“你应该全力反击,因为我必杀你。”
“郑重声明,我并非叶韦康。”
宁无缺暗自一愣,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章氛业已证实他就是叶韦康诈死重现展开报复行动,而飞龙瀑下的坟是空的,这点是启己求得的证据。看来这小子是存心要耍阴的,这比刀剑相见要狠百倍。
“那你是谁?”
“鬼脸人,别的你不必多问。”
“摘落你的蒙面巾。”
“你知道这是办不到的事。”
“那就由我来替你摘了。”宁无缺又扬鞭。
“姓古的,我实在不想跟你斗。”
“那是你的事,这桩公案今天非了断不可。”心念一转又道:“不能兵戎相见也可以,乖乖交出璧无瑕。”
“什么原因使你插手这档事?”
“我管闲事一向管到底,不会中途放手。”
就在此刻,一个风韵十足的中年妇人从厢房里现身出来,人美不说,满头珠翠、宝光四射,令人目眩。
宁无缺但觉眼前一亮。
中年美妇娉娉婷婷,仪态万千地移近前来。
就在中年美妇乍现,宁无缺转眼分神这一刹那,鬼脸人像空气般消失了,宁无缺发觉时已经嫌晚。
中年美妇在距宁无缺数步之处停住。
宁无缺以十分冷漠的目光望着对方,她在此时此地现身必有所为,不用说,定然与叶韦康是一路的。
“宁无缺?”中年美妇开口,声音脆得像少女。
“我就是!”宁无缺冰冷地回答,不称在下也不称区区或本人什么的,就直截了当地称“我”,这在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是十分罕见的。
“鬼脸人?”中年美妇面带春花似的笑。
“对!”宁无缺只回答一个字,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长得惹人厌么?”
“说对了。”
“哈哈哈哈……”笑声如银铃,极为诱惑。“听闻传言,宁无缺是个怪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我到底什么地方惹人厌来着?”她没有搔首弄姿,但很自然地风情万种,名符其实是女人中的女人。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至少我自认不太丑。”
“我可以看到美丽的躯壳里所包的灵魂,你的灵魂丑恶无比。罂粟花很美,但它包藏的是毒,明白了么?”
“哦?太有意思了。”中年美妇并不生气。“你我素昧生平,初逢乍见,你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灵魂不美?”
“跟叶韦康这等人混在一道,其内心不言可喻。”
“谁是叶韦康,我不认识。”中年美妇敛了笑容。
“光凭这句话就足以证明我的眼光没差。这幢别业是人尽皆知的凶宅,没有特殊目的的人不会涉足,你之出现是掩护他逃走对不对?”宁无缺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