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二爷,我……”倚剑有些吞吐。“因为我知道……这是百分之百的真实,财神爷没骗你,丁大小姐也没骗你,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意外,我用性命担保,要是事实证明其中有诈,我绝对自裁。”语意非常肯定而坚决,不像是信口而发。
宁无缺被这做梦也估不到的情况弄糊涂了,对倚剑他是百分之百的信得过,他为什么突然有这惊人之举?记得他在丁财神父女手下毫无反抗的余地,莫非他在暗中尾随自己之际被对方所制而加以利用?这不无可能,以丁财神控制璧无瑕和盼兮的邪门手法,要控制倚剑可说轻而易举,现在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倚剑,你真的很清醒?”
“真的,最清醒不过。”
“如果我拒绝你的担保?”
“这……”倚剑望了丁家父女一眼。
宁无缺紧盯着倚剑,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反应。
空气变得十分诡谲。
“宁二爷!”丁大小姐在此际开了口。“倚剑是你心腹手下,难道你也信不过他?再说,土城不是……件东西可以带来搬去的,俗话说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家父以土城的存废作为担保,应该是够分量的吧?”
这话听起来是不无道理,但现在问题的症结是倚剑何以会挺身替对方担保,而且是用生命,这当中蹊跷何在?
宁无缺不理会丁大小姐,依然望着倚剑。
“说,说出能让我相信的理由。”
“宁二爷,”倚剑表示出从来没有过的庄重神情。“不要问为什么,我只求你相信我这一次,因为事实可以证明一切,等有一天我会说原因,现在不要逼我。一次,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这几句话充分显示出他有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隐衷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从表现的神情看来,不像是心神受控制的样子。
宁无缺十分为难,丁大小姐说倚剑是他的心腹这点是事实,不接受便是否定了这一点,可是万一倚剑也是受害者,是被利用的工具,后果便很难收拾。心念数转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倚剑,我可以答应你。”
“谢宁二爷!”倚剑喜形于色。
“且慢,我还有条件。”
“宁二爷还看条件?……请说。”
“烦丁大小姐随我们走一趟,亲身证实这档事。”
“可以!”丁大小姐不假思索便接口答应了。
倚剑反而一愕。
“阁下不反对么?”宁无缺望向丁财神。
“不反对。”丁财神居然也毫不考虑地点了头。
“那我们这就走!”宁无缺偏了偏头。
又来到农家。
房间里只锦书伴着璧无瑕和盼兮,章氛和蒙面客不见影子。三人进房,锦书深望了丁大小姐一眼,略显讶异,但没吭声。宁无缺当着丁大小姐的面也不便问及蒙面客和章氛的事。看两个女的,还是离开前的老样子。
“姑娘,你自己动手解解看。”
“好!”丁大小姐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先对着璧无瑕以极熟练的手法点戳拍击,方式和教给宁无缺的完全一样。
片刻之后,不见动静。
“奇怪!”丁大小姐自语了一声,又对盼兮如法炮制。
真正奇怪的事发生了,盼兮的双眼突然有了光芒,眼珠子一阵转动之后,下床站立,目光逐一扫过各人,像大梦初醒般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锦书马上接口道:“先别问,停会我慢慢告诉你。”
每个人脸上都是错愕之色。
“姑娘,”宁无缺沉凝地开口。“为什么你的解制之法对盼兮有效对璧无瑕无效?”
“我也想不透。”丁大小姐眉峰锁紧,一脸困惑。
“是否当初禁制之时手法上有了差异?”
“不会,手法只有一种。”丁大小姐断然说。
盼兮深深望着璧无瑕,从宁无缺和丁大小姐的对话里她似有所悟,唤回了些许记忆,转目望向丁大小姐,眸光里隐隐泛出仇视的火焰,依她的脾气早就要发作了,但现在她竭力忍住,因为璧无瑕的禁制仍未解除,一闹准会误事,而且也顾着宁无缺的面子。经过这番事故,她成熟了许多,不再那么任性。
宁无缺皱眉苦思,绝对有原因。但想不出端倪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丁大小姐轻摇着头。
“丁大小姐,”锦书斜睨着丁大小姐,冷阴阴地说。“如果你是在演戏,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这句话根本是多余,如果要演戏我会演得很好,不会这么不上道。”丁大小姐回敬了一句,也是冷阴阴的。
倚剑在一旁直搓手,显然他焦灼,因为他是担保人。
宁无缺仍旧沉默,倚剑会挺身而出担保丁财神父女本就是一个不解之谜,而事情的变化偏又如此地出人意料之外。丁大小姐曾经透露过,绑架两个女的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原本已经纾解,难道丁家还敢留下伏笔?
“无量天尊!”法号声中,一个中年全真来到门边。
“替蒙面客传话的就是他!”倚剑脱口说。
宁无缺审视这中年道士,貌相清癯,只是完全陌生,记忆中没这道士的影子,但看上去相当精明。
“道长有何贵干?”宁无缺问。
“贫道灵羽,”打了个稽首。“刚听说有位女施主禁制难解,所以特来探视。”望了木坐床沿的璧无瑕一眼,然后才道:“贫道可以进房么?”
“可以!”宁无缺点头。
灵羽道人步入,仔细端详了璧无瑕几眼,徐徐开言道:“贫道幼得异人传授,略通岐黄杂术,可否由贫道为这位女施主诊视一番?”这话是对着宁无缺说的。
“可以!”宁无缺仍然是两个字。
灵羽道人挽起袍袖,站近床边,闭上眼,伸手探察,很细致,但诊察的手法与一般的迥然不同,左右手齐施。
所有的目光全盯在灵羽道人身上。
空气沉寂下来,带着凝重。
当然,谁都希望这野道人能有所发现。
约莫是一盏热茶的工夫,灵羽道人的额头和鼻尖沁出了汗珠,显见他是全心全力地施为,最后手指停在寸关尺脉之间,按放松紧,反复细察。又过了半晌,口里“啊”了一声,收手开眼后退,拭了拭汗。
“怎么样?”最迫切的是盼兮。
“怪!”
“怎么个怪法?”
“脉穴无阻,就是气机不畅,不断有逆流现象,很微,却又查不出逆转之故,如果照一般情况判断,这种现象似乎是……”灵羽道人皱眉沉吟。
“中毒的迹象?”宁无缺接口说。
“不错,贫道是如此认为,但不敢下断语。”
“朝毒这方面试探如何?”
“只有如此了!”
“你们居然还会用毒!”盼兮狠盯向丁大小姐。
“对着灯火,姓丁的绝不用毒。”丁大小姐显然情急了,竟然对着灯火起誓。
“哼!”盼兮咬咬牙,愤极地说;“你们脱不了干系,如果真的查出无瑕姐是被邪门手法禁制还加上毒,我也对着灯火说,我会血洗土城。”
“凭你还不配说这种话。”丁大小姐也动了肝火。
“就先让你见识一下。”盼兮探手腰间,一道红光映着灯火闪起,她已经亮出了无坚不摧的神秘兵刃“小血龙”,如果出了手,非见红不可,这东西极为霸道,在场的除了神智未复原的璧无瑕之外都不觉一怔。
“盼兮!”宁无缺大叫一声。“现在不是时候。”
盼兮是在气头上,宁无缺这一声没阻止住她,红芒乍闪,“嗳!”地一声,丁大小姐踉跄了一下,左边肩头已开了一朵大红花,血迅快地顺臂而下。
“你不听……”宁无缺的藤条尖端已抵上盼兮持刃的右臂。“这样能解决得了问题么?快收起来。”
倚剑也急声道:“盼兮姑娘,不可以!”
盼兮喘了口大气,收回手。
宁无缺也收回藤条。
倚剑很关切地向丁大小姐道:“要紧么?”
丁大小姐没答腔,自点穴道止血,然后取出随身的伤药倒些在伤口上,恨恨地向盼兮道:“你会后悔的!”
盼兮气呼呼地回应道:“对,我后悔刚才没让你躺下,告诉你,事情还没算了,你父女必须为所为付出应该付的代价。”
宁无缺目注灵羽道人,目光是询问式的。
灵羽道人从身边取出一个折叠式的皮包,打开,在皮包的分隔小袋里分别取出一个小玉碟,一把小刀,一只小瓷瓶,先小心翼翼地从小瓷瓶里倒出一小撮白色粉末在玉碟里,然后拉起璧无瑕的右手,捏紧中指,用小刀的刀尖在中指尖上刺了一下,挤出两滴鲜红的血在碟子里,再用小刀搅和了一下,使血和粉末混合,然后把碟子托在手心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静待其变化。
璧无瑕只在指头被刺时抖动了一下,再没别的反应。
所有在场的全屏息以待。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片刻,仿佛有一年那么长。
灵羽道人抬起头。
“测不出毒的迹象。”
“不是中毒?”宁无缺问。
“照说应该不是。”灵羽道人悠悠地说。
“那为何禁制无法解?”宁无缺的目光转向丁大小姐。
这事分明有蹊跷,但却找不出原因所在。
宁无缺的目光像针芒,似要刺穿丁大小姐的内心。
丁大小姐的粉腮一变再变。
“我想不透为何会如此。”她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