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说已经收那年轻武士为徒,但观察那年轻人极富心机,心术不怎么正,可是又舍不得功亏一篑,还要去完成最后的一件事,同时交了样东西给我那师妹。”说到这里,门里已出现人影,话只好刹住。
里面的人很快到了门边,当先的是宋管家,后随一个青衣少女,再后面是一个大汉扛着一个木箱子。
“二虎哥!”青衣少女扑了过来。
“小凤!”二虎欢叫一声。
两人执手,泪眼相看。
大汉放下木箱后退。
“宁二爷,一切照办,木箱里是九百八十两银子,足丝纹银,人也原璧交回。”宋管家极其无奈地说。
“很好,要是有问题我会再来。”宁无缺笑笑。
“二虎哥,我以为今生……”
“有话慢慢再说,先叩谢宁二爷救命之恩。”
“不必!”宁无缺摆手。
“谢宁二爷……”小风已跪了下去。
“快起来。”宁无缺的确不喜欢这一套。“二虎,你扛箱子,我们走!”
“是!”尤二虎把木箱扛上肩头。
三人转身举步。
天色已黑定,集上已亮起灯火。
不久,来到集尾,停在一间紧关着门的店铺前。
“到了,宁二爷,就是这里!”尤二虎欣然说。
“宁二爷请屋里坐!”小凤边说边上前准备敲门。
“不了。”宁无缺阻止。“我还有事,不进屋了,我们能相遇认识也是一种缘分,你两个准备成亲?”
小凤立即垂下头。
“是的,宁二爷,这亲事是家师早就安排了的。”尤二虎回答,语气间掩不住那兴奋之情,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太好了,听着,这点银子算是我送你两个的贺礼,这地方你们已不能住,连夜搬家,愈远愈好,随便做点什么营生也可以过活,我走了,祝你们白首偕老。”说完,转身便走,心里很高兴做了这件事。
“宁二爷!”
“宁二爷,请……”
宁无缺加快脚步,把小两口的叫声抛在身后。
土城客店。
中午时分,丁大小姐在陪宁无缺喝酒,气氛很融洽,丁大小姐似乎兴致很高,频频劝酒,粉腮红艳欲滴。
“宁二爷,我真希望你就这么长住下去,我可以每天陪伴你。”丁大小姐偏着脸说,媚声软语,比酒还会醉人,尤其那柔如秋水的眸光,透露了多少女儿家心中的秘密。她的确很大胆,把一般少女不敢表达的说得那么自然。
“很好的主意,我会考虑。”宁无缺微一莞尔。
“为什么不就答应呢?”
“我这人没定性,很难长久定下来。”
“我知道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
“放不下盼兮,对不对?”爽朗中还是微带酸味。
“我很少有放不下的事。对了,怎不见令尊的人影?”宁无缺突然转变了话题。他一直不解为什么这里会如此平静,照说蒙面客方面应该有所行动了,可就是毫无征兆。同时,璧无瑕禁制未解,丁财神还脱不了干系。
“家父外出访友,可能短时间不会回来。”
“哦?”宁无缺心想,丁财神八成是有意逃避,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外出访友,不怕基业被毁么?
就在此刻,一个很斯文的年轻人来到门边,神色仓皇。
“小姐,”年轻人行了一礼。
“什么事?”
“大场里发生点事。”年轻人觑了宁无缺一眼。
“说呀?”丁大小姐板起脸。
“有位豪客赶了四辆马车来,车里装满了金银,少说也有几十万两,他已经进入大场……”年轻人还是有些吞吐。
“啊?这倒是少见的豪客,认真接待呀。”
“可是……”
“马管事,你今天怎么了,说话老是半句?”
原来这斯文的年轻小伙是照顾场子的管事。
“小姐,是已经照规矩接待了,这客人一下场便赢了八千两,他放了话,要嘛把四车金银留在土城,要嘛就把土城赢走,而且……据总管观察,这客人道行极高,精明得怕人,手手不落空,如果再这样下去……”
“有这种事?”丁大小姐离座而起。“他叫什么?”
“没说来路。”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叫总管稳着,我就来!”
“是!”马管事施礼而退。
丁大小姐手扶桌边,紧咬下唇,似乎在想对策。
“你们这里从没有过这种赌客?”宁无缺问。
“曾经有过一二次,但没这么张狂。”皱了下眉头又道:“我怀疑他是别有用心,照理,像这类赌客带的都是银票,不会费这么大劲用马车载现银来,但凭要把土城赢走这句话其中便大有文章。”
“你准备如何处理?”
“先了解对方的来龙去脉,再随机应变。”
“这倒是新鲜事,我跟你去看看热闹。”
“好,我们这就去!”
宏伟的建筑,宽敞的大厅,豪华的摆设,招待的都是颇具姿色的莺燕,赌客当然也是一流的——并非人品一流,而是钱财一流——这便是土城中唯一的大场,光是负责兑换筹码的柜台便有五六个人手。
坐镇柜台中央的锦袍老者便是总管。
铺着绒布的赌台既宽又大,围坐的赌客约莫三十人,而帮场的也不少于二十人,每一个赌客的穿着都极考究。
赌的是骰子宝。
庄家是个灰发老者,此刻满头大汗,脸孔缩得很小。
庄家正对面也是个灰发老者,衣冠整齐,长髯绕颊,看上去极有威严,他身后站了两个锦衣汉子,一脸精悍之色,不用问,这老者就是所谓的豪客了。
宁无缺与丁大小姐双双来到。
坐柜台的赶紧起立。
“大小姐!您来了!”
“佟总管,怎么样?”
“已经净赔了七万两,这……”佟总管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老脸上缀满了汗珠,一说话汗珠便滚滚而落。
“不要紧,我去看看。”
宁无缺和丁大小姐步近台边。
三颗骰子静静摆在碟子里,宝盅放在一边,还没摇,但赌客都已下了注。这台子上一宝下来,穷苦人家几代人也攒不到,足可抵中等人家的一副家当。因为有这不速而来的豪客,一些平素出手也算惊人的全被比下去了。
庄家抬眼看到了人后的丁大小姐,像是忽逢救星,眼神几个变化,等于说出了全部心里的话,别人不懂,但丁大小姐心里雪亮,也以眼神示意继续摇,她要藉机观察。
宝盅扣上碟子,连摇了三下,放落。
“清台!”庄家吆喝了一声。“双边三千二百五十两!”一边在报。“单边五万八千四百两!”另一边跟着报。
惊人的悬殊比数。
庄家又抬头深望了丁大小姐一眼。
丁大小姐微颔首,表示要他开。
“开啦!”庄家又吆喝一声。
所有的目光全盯牢在宝盅上。
只有那豪客一脸悠闲。
“慢着!”一根藤条斜斜伸到赌台上方。
所有的赌客大惊意外,齐齐转目,这才发现圈子外的宁无缺。当然,谁也不认识这衣着不起眼的年轻人。
宁无缺收藤鞭转到了宝官侧边的位置,跟那豪客成了正面相对。
豪客的目光投到了宁无缺脸上,极其异样。
“宝官!”宁无缺抽了抽嘴角,像笑又不像笑。“有人下这么大的注,必须赌得公平,听说赌场里经常耍门道吃人,宝盅里扣的这副骰子是你们赌场里的?”那姿态摆明了是横岔一枝。
赌客们脸上幻出不同的神色。
“这位客人,土城从不赌假,输赢凭运气。”宝官郑重回答,他心里已经有数,因为宁二爷是伴着丁大小姐来的,既然出了面,其中便有文章了。
“我问你骰子是不是你们提供的?”
“没错,但每一次开场之前都让客人们过目检视。”
“今天也一样么?”
“对,是由这位下大注的贵客仔细验过的,不单是骰子,连盅碟都在内。”
“很好!”宁无缺斜瞟了那豪客一眼,然后把藤条的尖端压在宝盅上,微微一笑。“我可以再下注么?”
“这……当然可以,”宝官拭了拭额头上残留的汗渍。
“单边十万两!”藤条收回。
所有的目光全发了直,这简直像是神奇的游戏,十万两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表现最突出的是那个豪客和他背后的两名贴身保镖,豪客的目光变成了电光,直照在宁无缺脸上,久久,忽然笑了笑。
“宁二爷,你也喜欢此道?”豪客的目光收敛。
“噫!你怎么认识我?”宁无缺习惯上多是你我对称。
“宁二爷的藤鞭是独门标记,很多人知道。”
“噢,是这样,我一向好奇,喜欢尝新,对新鲜的玩意都想试试看,谈不上道字。”宁无缺挑了挑眉。“听说你阁下放了话,要就撂下四马车金银,要就把赌城赢下来,我没赶车来,但却有这意思,咱们对赌如何?”
“对赌?”豪客的眼睛瞪大。
“没错,我赢了你退出,你赢了我退出,赢的一方再跟土城宝官对决,这公平么?”宁无缺轻松地说。
“公平,不过……”豪客沉吟着。
“既然你阁下承认公平就好!”宁无缺截断了对方话头,转向宝官。“宝官,除了这位贵客的赌注之外,其余朋友下的注无论单双通赔,记在我的帐上,官仍然由你当,输赢是我跟这位贵客的事,马上办。”
宝官的目光投向丁大小姐。
丁大小姐点头。
“单双通赔!”宝官大声说。
检场的立刻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