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祁烟觉得好笑,也没拒绝。
“你不急就好。”
沈饶薄唇紧抿,无视一直震动的手机。
沈氏现在的掌权人,怎么可能不急,不忙。
从上车后,陈怀就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发消息,都被沈饶按下,手机设置静音。
半个小时后。
越野车停下,沈饶看着外面发愣时,车门被打开。
祁烟单手插兜,零星的雪花飘落在她的发间,脸被寒风吹的有些红。
另一只手冲他伸过来,看似白皙柔软的手心掉了雪,瞬间消融成水滴。
“慢点下来,地上的雪结冰了。”
沈饶捏了捏掌心,像是没看见她伸过来的手,扶着车门直接下车。
看着他的冷然的背影。
祁烟讪讪的收回手,摸摸鼻尖,将门关上。
“你到这里做什么?”
沈饶望着看守所大门疑惑道。
“来慰问犯人。”
“……?”
他还没来的及问,祁烟就已经大步往里进了。
……
单独的审讯室内。
长相儒雅文静的男人,戴着一副塑料框的眼镜,低垂着头,看不清面部情绪。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一丝光线从门缝中溜进来,慢慢扩大,照亮半间屋子。
他眯着眼抬头,逆光的而来的人,看不清脸。
但那耀眼的光,清晰的映在瞳孔里,扫清眼底的所有阴霾。
邹柏看清来人,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奈何手被拷在询问椅上起不来。
祁烟翻着他们给的审讯记录,极淡地扫他一眼。
“坐下吧。”
邹柏又赶忙坐下,盯着面前的女人。
心里翻江倒海,震惊、惶恐、激动、兴奋各种情绪因素包裹在一起,让他坐立难安。
祁烟将审讯记录放下,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放交叠放在膝盖上,嗓音平淡。
“你提供韩汀的犯-罪证据,应该对你减刑有帮助。”
韩家背景复杂。
韩汀这么多年仗着家里的权势作威作福,想扳倒他没有那么快。
但就像顾青说的,韩汀干尽龌龊事,在背地里盯着他的不在少数。
面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韩汀身边最忠心的‘狗’,对他马首是瞻的帮凶。
同样也是为了给家人报仇,在他身边忍辱负重,收集证据多年的仇家。
“我不需要减刑,你告诉我,韩汀真的倒了吗?”
邹柏急切道,看着祁烟的眼神带着希冀。
他不需要减刑,为了复仇,他的手早就脏了,一切都是应得的。
下一秒,在她点头后,拿下眼镜双手捂着脸,身子剧烈颤抖。
然后大笑起来,笑的泪流满面,笑的声音破碎沙哑。
“终于……终于……”
他的眉头舒展,又皱着在一起,抹着满面的鼻涕眼泪。
“你知道吗?我……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一天……每次我以为他要完了,他又无罪释放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法帮家人报仇,我以为……”
以为不会有光,以为这世道没有公平,没有公道。
“谢谢……真的谢谢……”
邹柏头狠狠地磕在询问桌上,一下又一下,磕的额头红肿也不停下。
祁烟交叠的双手紧了下,最后在邹柏又哭又笑的感谢声中,离开审讯室。
她出来后,站在走廊望着外面的景色。
雪已经停了,灰蒙蒙的天色渐渐褪去,夺目的光倾斜的撒进来,照在身上发暖。
沈饶不知何时站在她对面。
一身墨色,双手垂在两侧,站在那浑身像是被镀了层金光。
“你怎么知道邹柏跟韩汀有仇?”
祁烟倚在窗户边,任由暖阳将她整个人烘烤。
“不是很难查。”
邹柏有个随母姓的妹妹,在刚过十八岁生日那天,被韩汀看上迷-女干后,绑到私下会所里被迫供-人玩乐。
救出来后精神恍惚,重度抑郁。
他们父母想要讨回公道,但被酒后的韩汀报复,夫妻二人都被撞死。
邹柏的妹妹知道这个消息后,人彻底崩溃,直接从医院楼上跳了下去。
当时邹柏正在国外留学。
可以想象知道父母身亡,妹妹自杀,在异国他乡该有多崩溃。
然而人渣塞了个替罪羊顶罪,仍旧在外逍遥自在。
祁烟转头看着外面繁华的帝都,忽然觉得惆怅,淡然的清眸沉了沉。
沈饶一直凝视着她,将那点表情变化也收入眼中。
他再次意识到祁烟的背景不容小觑,韩家都没查到邹柏的真实情况。
她却能快速掌握,还能迅速让隐忍多年,心机深沉的邹柏信服,以自毁的方式来推翻韩汀。
沈饶垂着眸,拉了拉她的衣角。
“我们走吧。”
两人从看守所出来。
祁烟刚帮沈饶关上车门,不远处的轿车下来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穿着讲究,但面容憔悴不堪。
走到祁烟面前停住,还没等她反应。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地上的雪已经冻实了,坑洼不平的雪冰,这一下不比跪在碎石上舒服。
祁烟耷拉着眼皮看着,没出声。
老人颤着身子,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下,苍老的声音压抑乞求。
“求您,高抬贵手……”
祁烟双手插兜,仰头转向冷着脸,刚准备开口的沈饶,将副驾驶的车玻璃升了上去。
沈饶脸暗下来,打算开门下车,发现车又被锁上了。
钥匙在祁烟手里,他只能憋着气望着外面。
越野车的隔音效果很好,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韩淌林忍受着膝盖的疼痛,顾不上手和额头的刺骨寒痛。
对方不出声,也不敢生出怨怼。
就这么僵持着,清浅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
只是说出的话,让人遍体生寒。
“你不应该来求我,应该多担心一下自己。”
祁烟蹲下身,音量压的很低。
“儿子跑不了,以为,你就能安然无恙吗?”
韩淌林浑身颤抖,惊恐的抬头。
跟她那双淡漠的眸子对视时,在这寒冬,背后倏地升起一层颤栗的冷汗。
祁烟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放心,知道你舍不得儿子,你们父子马上就能团聚。”
说完,她也不管韩淌林僵硬恐惧的神情,拉开驾驶座直接上车离开。
独留韩淌林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