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烟,乃至祁家,对他来说就是那高山,而他是锯了腿的登山者。
永无攀顶的可能。
“沈先生,您别难过,”周妄实在不太会安慰人,“您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这话你信吗?”沈饶冷冷地瞪他,“有比你家小姐更好的人,你找给我看。”
“……”
周妄噤声。
那确实没有。
周妄想去扶他起来,却被大力甩开。
沈饶的尖刺再次竖起,即使双膝跪着也不减锋芒。
“你可以滚了。”
“沈……”
‘咔——’
周妄的瞳孔微微放大。
“滚,别让我崩了你。”
沈饶扣住扳机,眸底猩红的暴虐压都压不住,他嗤地笑了下。
“你说,我要是在这杀了你,她会不会来见我?”
即便可能是来处理他的,那也是来见他了不是吗?
‘狗’就该他的主人来宰。
越想沈饶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食指指腹逐渐下压,黑沉眸中的疯狂渐浓,似吞噬一切的黑暗。
“请您冷静,”电光火石间周妄说,“杀了我,来的是警察不会是小姐。”
沈饶:“……”
没劲。
他放下枪,不再看周妄一眼,手耷拉在地上,仰起空洞的双眸望着高耸的天花板。
“滚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沈先生,在帝都枪支不适合出现,”周妄好意提醒,“您要多注意分寸。”
“我进去了,不就合你们小姐心意了吗?”沈饶垂睨他,“她不用跟一个在监狱里的罪犯结婚。”
“我们并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僵。”
“滚。”
“……”
“告辞,”周妄扫视这一地的狼藉,歉意道,“给您添麻烦了,医药费和赔偿我们来报销。”
沈饶说:“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再见,沈先生。”
周妄离开。
沈饶保持着跪仰的姿势久久没动作,守在一边的陈怀小心地绕过地上的人。
“总裁……”
倏地,他瞳孔猛然一缩,‘砰!’
“总裁!!”
这一声枪响惊扰了刚走出主楼没多久的周妄,他本想回去查看的脚步,在接到一通电话时顿住。
“喂,家主我到了。”
对面的声音,冷然肃穆:“他配合吗?”
周妄看了一眼静默的主宅,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
“他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祁穰给出结论,“人也很没规矩,但……”
他话锋一转:“是祁家对不起他。”
“您不让沈先生和少家主见面,真的只是因为气愤他导致少家主失忆吗?”
以他这些年对家主的了解,事情应当没这么简单。
“他两人见面,不是能更好的恢复记忆吗?”
话筒对面沉默了许久,说:“她不恢复记忆是好事。”
“……嗯?”
周妄万分不解。
现在元老会的锅都快炸穿了,千拦万拦,才没让他们杀到帝都亲手灭了涉事的沈家人,怎么在家主那就成好事了?
祁穰没解释,只道。
“办完事就快些回来,沈家不过分的要求尽力满足。”
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周妄还在思考揣测家主的意图,将之前那声枪响抛到了九霄云外。
子弹牢牢镶嵌进侧边墙面。
陈怀按住沈饶握枪的手都在发抖,惊恐地望向漠然空洞的男人,竭力摁住他的小臂,恐他再冲自己头来一枪。
“您这是做什么?!”
多亏他离得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沈饶以平静到令人窒息的眸光看来。
“我告诉过她,她不要我了,我就去死。”
“她不守约,我总要讲诚信。”
“……”
陈怀吓掉的那口气堵在嗓子眼,又哽又涩,忙夺过他的枪,努力稳定心神说。
“您先冷静一点,死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去找祁小姐,我这就去查,就算把周特助留在帝都也好,您别急……”
“没用的,”沈饶呢喃,“没用的,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他像是陷入某种魇症,失而复得的重大打击压在他心头,每呼吸一次都像针扎般疼。
“她总是在骗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抓紧左边趋近麻木的胳膊,反复的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总裁,您别乱想了,”陈怀说,“您什么都没做错。”
“不,”沈饶偏头看他,“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突然不要我了?”
“不是您的错!”
“那你说是谁的错?”
“我,”陈怀顿了下,“我觉得是祁小姐的问……”
话还没说完,沈饶猛地推开他,戾声道:“她不会有错。”
沈饶踉跄着站起身,越过人们往回走,低声说着。
“是我的错,我错了……”
错在信她的甜言蜜语,错在没能死死抓住她。
望着他有些癫狂的背影,陈怀鼻头一酸。
天杀的,他们总裁快疯了!
祁小姐好狠的心!
沈饶这副痴样,也被秦侬虞收入眼中,这边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扰了她。
心惊肉跳之后,她急忙吩咐人去盯紧沈饶,唯恐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不过沈饶没再伤害自己。
他拐了个弯进了二三房所在的别馆,周身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戾气横生。
“沈饶你个疯子!!”
跟足球场一般大的泳池,有几人被摁在里面扑腾。
沈饶耷拉着眼皮睨着面目狰狞,浑身狼狈的沈家人。
“沈饶!快放了我!”
“大家都知道错了!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连亲人都下重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这个……”
“啊——”
沈饶定制皮鞋踩上沈候安的脸,将他喋喋不休的嘴碾进水里。
沈饶削薄苍白的唇,微微勾起恶劣的笑。
“三叔,话还这么多,没喝饱吧,你再多喝点。”
“沈……咕噜咕噜……你……贱……”
沈候安呛得口鼻都进了水,差点窒息而死。
沈饶很懂把控的挪开脚,再在沈候安浮上来喘口气时,狠狠踩进水里。
来回几次,直到沈候安再也骂不出一个字,跟条死鱼一样只能被人架着,才停下。
沈饶招手,下属拉着虚弱的沈候安过来。
他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拍在沈候安的脸上,扬唇说。
“三叔,该到你赎罪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