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十字都。
有信徒低声祷告的声音从教堂大门内传出，如雷克雅未克大教堂一般，高耸塔尖两旁，随势而下接连突起的别塔被阳光照耀。
整座建筑从外形上来看，却像是恶魔将人捅穿的利叉。
在教堂正门，手持号角的天使雕像与赤身手握长矛的恶魔各据左右两侧。
教堂之内，衣着长服的神父面容肃穆。
他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岁那么大，一般像这种年龄的男人往往已经事业有成，身边不知道有几任奶陪着，且有着老牛吃嫩草的习惯。
当然，我指的是大部分有钱权，但是人品和社会底层勒索市民的混混一般，油腻的中老年男人。
如果你没有钱或者和这个神父一样不沾美色，那另当别论。
在他的身前跪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谁能和我解释一下，我让你们派出解决异端的信徒，他们都去哪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无法消去的压力。
听到他这样问，四个人的头埋地更深了，神父见此嘴角抽动冷笑了下。
“达尔，你是他们的传导老师，你的那些学生呢？”
被叫做达尔的人是最左边的男人。东方面孔，年龄三十岁，一头黑色，鸡窝状的头发。不知道祖上是不是和某生物学家有渊源。
“老师，我…我…”被点到名的他表情很快就变得和上了刑场一样，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老年人，而是阎王在问他要几更死。
他支吾了半天，除了一直重复着“我”这个字，就没有别的回答了。
“一百名信徒，一百名雇佣兵，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们，是给你们一个进入神室的机会。”神父的情绪在这一刻还是很平静，不过下一句话他就是吼着说出来的。
“结果你们派出去的人，全死了！全部！他们都被吃掉了！全部！”他的表情在这时变得狰狞，好像他这种年龄的人在如厕时碰到了难关，看起来异常地扭曲。
“老…老师…我们已经派人去跟踪了，相信很快就会…”达尔抬起脸，声调都在抖。
“滚！主教那边已经在给我施压了！他们现在怀疑是毒藤那个疯子做的事。”他一脚踹到达尔的脑袋上，显然，这种说辞对于已经被逼到边缘的他没有用。
“你和我说很快！很快是多快，叶知菲那个疯子自从把我们的十三门徒杀掉四名之后，你们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难过吗！知道吗！”神父用着咆哮的声度，同时吐出的口沫全喷在了他的脸上。
“三天！最多三天！”由于太过激动，他那老旧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脖颈露出的地方可以看到血管暴起，人也跟着喘气。
“我再给你们三天的时候！三天之内如果不把这些事的凶手找出来，你们就等着被主教拉到火刑架上去！”
提到火刑架，达尔的表情变得更为惊恐。而他身边一直埋着头的三人甚至已经在发抖。
空气中，能闻到恶臭的排泄味。
神父的表情嫌弃不已，但他也不好发作，后厅还有很多信徒正在颂歌祷告，他还要去担任主导的角色。
“如果三天后还没有结果，我会为你们准备好圣水，清洗你们的尸首的。”神父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偌大的前堂，达尔身旁的三人还是保持着俯首的动作，就连达尔也依旧面色惊惧，仿佛无法从将死的威胁中出来。
直到教堂的钟声敲响第三下，三人才缓缓抬起头了。
“行了，他走远了，神识感应不到我们这里了。”达尔轻声道，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恐惧的神色，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平稳正常。
“我一直搞不懂。”在他身边，红发修女服的女人活动着脖颈，发出吧啦吧啦的声音。
“主教把我们四个安排在这种废物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个主导师虽然自己废物，但手下可有几个会办事的。”在红发女人的左侧，脸上长着雀斑，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女人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着的灰，开口道。
“处刑部的那帮饭桶都查不到为他暗地里积攒势力的帮手是谁，只有亲自待在这个废物身边才能知道一些情况。”
“所以，你查到了？”最后，位于四人末尾的男人问道，声音沙哑。
“江都前任的领主和她养的那条狗。”
“苏越澄和方世吗，两个都是异人，一个领主级一个UM级别。”
“三天以后，那个家伙说这是主教和他的期限，这么说主教要我们在三天后归队了。”
“那帮老门徒会不会接受我们这四个新生呢？”达尔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那边还有神父鞋底的泥沙。
“就算不接受他们也得接收，十三门徒已经不能空缺到现在了，天下大会很快就要开始，我们十三个就是主教放在大会内的筹码。”红发女人望着自己眼前的十字架，有些恍惚。
“伊莎，十字都的那两件事我们还要去处理吗？”达尔问道。
“你去问艾文，追踪方面这家伙比狗鼻子还管用。”红发女指了指身后的男人，接着捂住自己的鼻子。
“话说，艾文你这个畜生是真的把屎拉出来了吗！”
……
2058年，12月30日。
十字都，交通中转站。
叶知菲将谢图送上公交，递给他一张金额有五十万的银行卡，吩咐了几件事后便离开了中转站。
谢图朝他挥手再见，叶知菲没有看到，但谢图还是继续这个动作，直到公交车发动。
他还是原先那副皮囊，皮肤病态的发白，身形消瘦，坐在椅子上的他双手自然垂下，眼神空洞。
那件博柏利的风衣被叶知菲拿走，此时他穿着的是普通不过的等风衣，还有直筒西裤以及不合脚的皮鞋。
看上去就和正常的上班族一样，除了一身过白的皮肤。
叶知菲本来定的是飞机，后来怕谢图饿起来把机长吃掉造成坠落事故，又改成了高铁，想想后果差不多，走路又怕他一路乱吃。
最后，才决定做大巴，一来就算把全车人吃了都没事，二来速度也还凑活。
决定的途中，谢图曾想要自己跑到崇仙，他全力展开的速度与鱼雷都要快，赶到崇仙时间也差不多了。
不过叶知菲还是让他省省得了，跑累了又要吃人，不嫌麻烦吗。
叶知菲也简单和他吩咐了几句，比如克制些别那么快就吃人，哪怕吃了人也留个认识路的，不然会迷路。
“唔…饿了。”谢图望着车顶，司机正在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过去，行程已经过去了大半。
“师傅，还有多久才到崇仙啊。”在车的前排，有个年轻小伙子问道。
“还有一个半小时，前面就是中途站可以休息十五分钟，再忍忍吧。”司机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冬季时令，这时的天空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谢图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女孩，肤色和他一样，不同的是他是由于人皮被叶知菲洗过的原因，而女孩则是生病。
从谢图刚上车开始到现在，这个女孩几乎全程都在咳嗽。
有疾病的食物，谢图很少吃。除非真的饿坏了，这种食物的口感就和在沙漠里暴晒了一整天的粪便一样。
和那些健康的，强大的食物比起来，谢图一般不会下口。
谢图看着这个女孩，女孩的胸脯随着咳嗽起伏，谢图多看了几眼，觉得无论是从食物还是异性的角度来言，这都是个不合格角色。
不过，她长得很好看。
谢图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一道食物的外貌，但是从自己吃掉的那些食物记忆中的识别模板来评价，这个女孩应该算是一种古典美人。
女孩感受到谢图的视线，朝他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她的声音带着烟嗓，还有一些含蓄。
“没事，我的上司和我说过这一段路程我要忍耐住自己。”谢图挠了挠脸皮，有个苍蝇飞到了他眼球上面。
“先生…你没事吧。”见谢图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女孩的表情有些僵硬。
“哦，这种东西可有可无。”谢图说着就想伸手把自己的眼球拿下来，不过想起叶知菲的吩咐，又强行止住动作，随后只是眨了眨眼睛，苍蝇飞走。
“好吧，先生。”女孩点了点头，觉得谢图是个怪人。
很快，公交车就到了中转站。按照规律，他们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谢图旁边的女孩想要下车休息，于是他起身让开，这时坐在后排的三个中年人也在女孩下车后的没一会也下了车。
出于对食物的好奇，谢图往他们身上看了几眼，路过谢图的时候，不知是手抖还是怎么，其中一个拿着黑色塑料袋的男人将手上的袋子掉到了谢图脚旁。
那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强效致幻剂，还有压缩绳与毛巾。
谢图觉得有些奇怪，同时男人的表情先是变得惊恐，纠结，最后看向他的时候变成了威胁。
这算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谢图无法理解，当他琢磨的时候，那帮人已经下了车，他们去的方向就是刚刚女孩去的地方。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距离休息结束还有十分钟。
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在抽烟，心情看上去不太好。
车上除了他，只留有谢图一个乘客。
“小伙子，那个女孩是你朋友吗？”毫无征兆的，司机往谢图那丢了根烟，开口问道。
“不认识。”谢图接过香烟，学着叶知菲那样叼在嘴上。
司机起身，走到他身旁将烟给他点上，吸了一口道。
“刚刚那帮人身上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吧。”
“嗯，怎么？”谢图如实回答，此刻的他感到饥饿感更加强烈了。
“那帮狗养的东西，是惯犯了，连续一个多月在我这班车上找那种一个人的女学生，趁着下车这十五分钟的时间里跟着她们，勒索，威胁，还有——”他说到这就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哦，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呢。”谢图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报警？这帮畜生还真不怕报警，而且有证据吗，那些被他们残害的姑娘要么躲起来要么神志不清了，我之前也试着阻止他们，有什么用啊，被打了一顿还被泼了尿。那帮人这个时间段下了车就不会回来的了。就算告发了，那些人也不会管的，多了去了。”
司机的情绪有些激动，但是见谢图毫无反应，显得有些尴尬。
“没事，你就当我和你发个牢骚吧。”司机叹了口气，准备回到驾驶座上，但谢图却比他先起身。
“你…小伙子你要去干嘛。”司机还以为谢图是被自己刺激到了，要去阻止那些社会败类。
要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刀具的啊，这个小伙子看上去的样子也根本不是打架的料，这不是送死吗。
“你不要做傻事啊。”司机一把抓住谢图，结果谢图只是一甩就将他整个人甩到了车后座边。
“我要去吃饭。”谢图下车，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分钟。
谢图的眼瞳猛然缩小，在他眼中，世界开始变得四分五裂。
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自身原有的色彩，变成黑与白。
在变得破碎的世界里，只有无数颗心脏搏动的声音。
搜寻。
破碎的世界化成单一的线条，在意识探索的路径中被搅碎和撕裂。
最后
扑通扑通——
找到你们了。
中转站储物室内。
为首的男人拍了拍女孩的脸，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被他们围殴过一样，而她的上衣已经被人扯掉，只有纯色的背心还在。
“小妮子倒是挺会反抗的。”留着长发的中年男人手上故意用力，掐着她脸上青紫的那块地方。
女孩吃疼，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哟哟哟，哭了啊，哈哈哈！”长发的中年人见此却是更加兴奋，身后两个人也笑了起来。
“手机准备好，到时候拍下来按照老规矩把视频送给站长，这次谁先来？”长发中年人回头说着。
“嘿嘿，这钟类型的我喜欢，大哥这次就我…”
砰——
滋——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金属扭裂的刺耳声响打断。
三根钢筋，刺穿了储物室的门，带着三团大小不一的肉块。
血淋淋，就像是刚刚剐下来的一样。
在沉默之中，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但是很快就停了下来。
然后，门被人暴力地踹开，巨大的力量将整扇合金防盗门都踹得凹陷，像是用铁锤重击了一样。
一颗脑袋被人从外面丢了进来，滚到长发男人的脚旁。
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的三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喉咙蠕动却发不出声来。
太突然了，前一秒自己还在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个女人，可是下一个瞬间，一个人的脑袋就被人抛了过来。
“虽然有些多余，但是还是要问一句。”
谢图从门外走进来，还拎着一具无头的尸体，他的脸上沾着溅到的脑浆和血液，面色平淡。
“你们准备好被吃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