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卓越林与李巾然来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出乎意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
“哈呼…哈呼…到了吧…？”
“嗯，勉勉强强合格吧。”李巾然见四下无人，也是解除了藏匿术，将身形重新显露出来。
“我…哈呼…哈…我可以休息会吧？”卓越林整个人瘫软下来，大口喘息着说道。
“你体内的秽少了一些，更说明了这种透支的运动可以帮到你。”
这还仅仅只是负重前行了三公里而已，一个女行尸虽说是铜皮铁骨那样的体质，但这重量也就一百来斤左右。
哎，当代青年不行啊。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今天的人都没有，以前这个点公交车站可是人满为患的啊。”喘过来一口气的卓越林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别说一百斤了，你让他来回跑一趟都呛得慌，要不是为了那个心法，他早就半路溜走了。
“你们不是要上学的吗，应该去学校了。”李巾然没读过书，不过所有的东西都是周归璨教她的，学业知识她不懂，但四方五支八卦万象，同龄人又有几个可以和她比。
“现在还是假期呢，大学生还没开学，没准大家都睡懒觉了吧。”
李巾然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这句话，她的目光又放在了空旷的路口，等待着公交车。
卓越林看了几眼失去意识的行尸，问道：“他们不会醒来了，对吗？”
“嗯。”李巾然轻声回答道，不知为何，天空忽然变得有些灰蒙，像是要下雨一样。
“你说这个真的是僵尸嘛？僵尸不是那种从棺材里跳出来，走路一蹦一蹦的？”卓越林坐在长椅上，索性直接让女行尸靠在自己肩上。
啊，难以想象自己有一天和一具僵尸这样坐在一起，还背着她走了三公里。
可惜，对象不是李巾然，不然这三公里自己肯定得好好享受享受过程…
等等，我在想什么！
少女察觉了异样，回头看向莫名其妙脸红起来的卓越林，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有些热有些热哈哈，我就是有些热。”卓越林干笑一声不敢去看李巾然，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想什么可就惨咯。
“车来了，把她给我。”路口明明没有看到公交的影子，李巾然却是接着说道。
“啊？哦给你。”肌肉有些颤抖的将女行尸扶住，转给李巾然，只见她伸出手掌，虚空一握像是将什么东西抓出来一样，又在行尸的额头上点了一点。
于是，行尸再一次“活”了过来。
卓越林看着女行尸突然站直，差点就脱鞋准备来个你死我活，结果那行尸只是保持着站直的姿态。
“我把一魄还给了她，就和你担心的那样，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李巾然解释道，同样的又在男行尸身上打入一魄。
“炫酷啊师父，能不能教教我？”卓越林入了迷，连发酸的下肢都没那么难受了。
“我可不敢当，准确来说我还没出师，这一次还是因为大狐狸和师父的要求，我才会下山的。”话语之间，卓越林才是听到愈来愈近的车鸣声。
公交车到了。
“人好多…”李巾然上车以后，发现只有两个空位了，居然让两具行尸坐了下去。
“不是吧大姐…为啥你要让他们坐？”卓越林此刻的表情好比你排泄的时候粪便掉入水坑溅了你一屁股的水花。
惊悚。
这么多年来的城镇生活，卓越林他自己早就将挤公交这件事划作习以为常的一个环节了，他是觉得无所谓，倒是怕李巾然会介意这种拥挤的空间。
于是在语音播报下一站的时候，少年尽量将自己与她的距离挪近，以防有某些油腻的大叔借着空间不足的理由揩油。
不过这种问题根本不存在的吧…李巾然会在第一时间把那个人胳膊都折歪的。
在时不时颠簸一阵的大巴上，卓越林强行绷直着自己发软的大腿，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李巾然背后当个肉盾。
结果…就这样过了五分钟，李巾然连扶手都没有用到，就这样站在原地，任凭下坡还是上坡，身体都没有摇晃过一次。
这下子，少年心中的美梦又啪嗒一声破碎了。
紧贴着李巾然，卓越林忽然发现她的身上有股奇特的香味，那种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沉木一样，散发着细微的檀香，让人不自觉的定下心神。
“师父…”卓越林不敢离她太近说话，只能保持着两个头的位置低声说着。
“正常点，叫我名字就好了。”李巾然说道。
“那个…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你师父给你买的香水吗？”
被他这么一说，李巾然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掌，接着又挑起脖颈间散下的青丝，疑惑道：
“有吗？我觉得很正常啊。”
“没事没事…”李巾然殊不知她这种举动对于年轻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卓越林扭过头连忙说道：“可能是我鼻子出问题了。”
“哦。”李巾然似懂非懂，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问道，“带我去市场逛一逛吧。”
“嗯？不是要回家的吗？”卓越林疑惑看去，难不成她不教自己学心法了？
“你别担心，我说到的事情会办到的。”李巾然说道，“只不过，你上次卖出去的画今天可以去拿报酬了。”
……
“你要是不提醒的话我都忘了，不然又要等他从市区回来才可以拿到钱。”
市场中心，卓越林带着李巾然来到了这里开设着的画廊，先前他所画的画都是在这进行交易贩卖的。
卖家是个性格很古怪的老头，用卓越林的话来说就和黑山老妖一样，有时候他觉得很不满意的话老头却视作珍宝，而有时那些他花费很久才创作出来的画老头却看也不看一眼。
但是每一次给出的价格，都足够卓越林存下生活费和私房钱了。
“在我刚到你家的时候，令尊就这么吩咐过你。”李巾然的表情平静，墨眸毫无集中的看着眼前来往的人群，“动作快点吧，要错过饭点了。”
“知道啦，跟我来。”言毕，卓越林便带着她往画廊内走去。
自从三年前的一次临城泄露事件，龙虎山这一带的小城就被政府强制性的装上了许多应急设备，并且整个城市的发展重心都往这边靠近了不少，像卓越林这种颇有些天赋技巧的人，也因为这种产业的转移而得到了资金照顾。
“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快到画廊的休息室时，卓越林一拍脑袋说道。
“休息室门口有个老大爷看着的，性格比老板还要怪，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一会就装作没听到吧。”
“什么奇怪的话？”李巾然问道。
“就是什么，五方怨鬼，业障缠身，然后还说我是个木头脑袋…”
“他说的没错，你有一身的怨念，如果懂的运用，倒是可以当个鬼修。”李巾然的眼瞳中，赤芒隐约乍现。
“反正，他要是说你什么你别在意啊，我帮你骂他。”卓越林挺起胸膛，无奈三公里负重后的后遗症还没结束，又马上垮了下来。
“好。”李巾然点头。
看她反应平淡，卓越林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带她往休息室方向走去。
很快，两人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坐在柜台桌后的老人。
当作门卫的老人自然认识卓越林，朝着他点了点头，不过当他注意到在少年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时，那种随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和危险。
“停下。”
有人叫住了他们，卓越林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不妙。
“这是谁？”老人从柜台桌后走了出来，他的身形比卓越林还要矮了半个头，但不难看出其穿着的内衬被充实的肌肉撑得要裂开了一样。
大爷，您都五十多岁了吧…怎么身体还那么好？
“秦大爷，这位是我的朋友，龙虎山上下来的，为民除害的。”卓越林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龙虎山？就是那个什么狗屁道观吗，那里下来的人能有几个好的。”似乎对于龙虎山有着很差的印象，秦老爷子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客气，“还有，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老板的规矩，没他同意的人，能随便放到我们的贵宾休息室里？”
“别啊秦大爷…您就通我个人情，好不好？”卓越林说着，就按住了他的手，准备把他往柜台桌那边推去。
“滚一边去。”秦老爷子虽说身材矮小，但力劲却是出奇的大，只是扬手一推就直接将卓越林整个人弹开。
而反观李巾然，依旧是神色淡漠的看着两人，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就是龙虎山上下来的道士？”秦老爷子打量着李巾然，穿着双龙锦的少女就好像融进了空气里一样，哪怕站在身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
“见过前辈。”李巾然弯腰，作出一个大礼，这在龙虎山中只有徒弟见到师父这种长辈才会行的礼数。
“这礼仪倒是比那些老王八蛋好了很多，不过老子可不想当你们龙虎山道士的师父，说白了点，你们学的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连个屁用都没有。”秦老爷子这话一说出，李巾然便挺直了身子，也不继续做礼数。
“前辈似乎对我龙虎山有着很大的偏见，不是是为何原因？”李巾然平静的问道。
“我问你，你们龙虎山现任的掌门人是谁？”
“晚辈不知，晚辈的道法修炼只有师父和师姨陪同。”
“哈哈，好一个龙虎山，门下的徒弟连自己掌门人是谁都不知道，你们说你们学什么道法有什么用？”秦老爷子大笑道，其右脚突然往后撤一步，左脚探前，划出半圆状。
“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前辈，你们那些道貌岸然的一套就收收吧。”
“既然这样，你这个老不死的究竟要我干嘛？打一架吗？”李巾然顿时换了个称呼，这些话才不是周归璨教她的，不过也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师父说了，碰到欠扁的人就揍一顿，管他是谁，打了先。
“好！好一个龙虎山下来的道姑，好一个为民除害！”秦老爷子这几声吼出的也不就是那么简单嗓门，而是武派斗宗的虎啸了。
这一嗓子下去，卓越林就晕了过去。
道门体修最为脆弱，除了用请神上身或是鬼临身这两种办法来获得超凡的力量，在正常情况下，道士的体质就与常人一般。
当然，修炼了禁术或者神通境界的，他们也早就超脱出人类的范畴以内，如同传说中虚无级别的异人一样。
原本在秦老爷子看来，这虎啸已经可以对付李巾然了，龙虎山并不重体，只讲究捉鬼与消除邪崇，大多盛行的是符宗那一派的符法和本门的雷法，阳雷对人阴雷对鬼，这小姑娘的气息就和死人一样，不可能修炼阳五雷。
但此刻摆在他面前的问题，便是这虎啸对李巾然根本没有一点的作用。
“倒是有一些东西，不知道搏身方面如何！”
“八威！天龙！”秦老爷子脚下一紧，浑身的肌肉便和弹簧那样紧绷住，随后猛地发出爆鸣声。
他可没有什么要至李巾然于死地的心，这铁拳看似如同夺命锥那样，朝着李巾然的心窝刺去，实则打中了只会让她休克过去而已。
但——
“老秃头，我师父说了，不懂的疼爱女孩子的人可是要被削头皮的哦。”
拳意落空，秦老爷子脚底猛地一沉，只觉自己像是踩进了水里一样。
他回过头，满脸煞气的看向李巾然，咧嘴道：“放你的屁，你们龙虎山什么作为，真当老子不清楚吗？”
“他们作不作为关我屁事，师父说了，像你这种把恩怨坏在后生身上的人，就和白痴差不多。”李巾然可谓是出口气死人，要知道平时在天师府修炼到的，自己可没少与周归璨斗嘴。
“放肆！我只不过是看你为女流之辈让你一手，没想到你却咄咄逼人，好！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李巾然的面色骤然变得阴沉，其身后漂浮出七颗不断闪烁的赤珠，刹那间，整条过道都仿佛流逝了几十年的时光一样，瞬间变得残破腐朽。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