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清风,斜阳。
躺在甲板上,看着这雨后的天空,南宫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宁静。
虽然这宣河就在京阳城外,这风景也是随处可见,只是这几十年来,南宫一师每天都活在对权力的掌握之中,沉眉怒目,算计人心,从来没有沉下心来去欣赏这多娇江山,去体会这大山山水水之中的恬淡底蕴。
直到今天,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才终于拥有了这个闲淡的心境。
只可惜,这个心境,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真气已绝,经脉寸断,南宫一师,你……可还有什么遗言?”何方纵身一跃,来到南宫一师的面前,语气平淡,毫无一丝波澜,仿佛这场胜利,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一般。
而他的眼睛,则始终是看着远方那早已敞亮的晴空,未曾在南宫一师身上留下半分。
“今日与龙少主一战,痛快之意,犹胜当年,老夫……无憾。”南宫一师缓缓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
何方却是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的说道:“南宫一师,我想你是搞错状况了吧。你我之间,只有血海深仇,从无相惜之意。今天这一战,我不是在和你比武,而是在找你报仇。报二十年前的杀母之仇,报六年前的伏击之仇,还有那一次次数不胜数的阴谋诡计。”
“所以,痛快这两个字,你真没资格说出来。”
南宫一师愣了一下,随即惨然一笑,说道:“是啊,老夫这一生。做错的事情太多,确实没这个资格和龙少主来论高低……只是,龙少主,我之前和你说的,这局势……”
“我说过,这将来怎么样,有人去关心的,不用我操心,更无需你操心。”何方冷冷的打断南宫一师的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南宫家的亲戚门客,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也该下场了。至于何去何从,你走之后,自有龙国有司去审判,有罪必重罚,有功也会赏,若确实有德有才的人,留下来继续为国效力也未尝不可。至于你的孙女南宫素,我可以保她平安,但是否还能有现在的荣华富贵,那就不是我所考虑的问题了,全在她自己。”
南宫一师怔怔无言,闭上眼睛,一颗老泪从眼眶中滑了出来。
“多谢!”
何方则没有回应他,冷声说道:“齐逸尘我去给你叫来,剩下还有什么话,你就跟他说吧。”说完,纵身一跃,也落到楼船下的小艇之上,径直回去了岸边。
这几十年来,母亲的仇,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从未忘记。他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一切了解,让母亲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宁。
如今,南宫一师死了,母亲大仇得报,而南宫一师死后,龙国世家也将彻底的分崩离析,父亲和首尊大人以及夏河的夙愿,也将实现。
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只是,他的心中,却并没有这种实现目标的快感,反而更添了一些忧愁。
岸边,看到何方过来了,陆书言撒腿就跑出去接他了,丝毫不管刚刚下过大雨的地面,是何等的泥泞,泥点飞溅,毫不留情在粘在她雪白的衣服上,仿佛一朵朵灰色的小花,没有耀眼灿烂,只有丝丝伤感。
刚才看到南宫一师尽全力使出的那一招“沧海横流”,巨大的水龙风暴夹着电闪雷鸣朝楼船移动时,她虽然面上表现的无比淡定,但心却早已悬在了嗓子眼。
看陆书言跑了过来,何方也微微一笑,在她跑到自己身边时,一把便将她抱了起来。
“结束了!”陆书言看着他,微微笑道,声音中难掩的激动。
“嗯,结束了。”何方点了点头。
“那接下去的生活,就只属于我们了,对吗?”陆书言问道。
何方宠溺的抚摸着陆书言的头发,笑道:“还有一件事,做完之后,这个世界就再也和我们无关了。”
“你……”陆书言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翘首以盼的八神将,轻轻的皱了额头,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只怕这件事,更不容易。”
“他们会理解的。”何方笑道。
太平观。
观景台。
夏河从早上便在这亭子中,远远的望着天边,始终都未曾挪动一步。
即便看不到宣河之上的战斗场景,但就凭着这漫天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他也猜得出,那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
可惜,这样的场面,自己是注定看不到的。
也没有理由去看。
从他决定利用何方对母亲复仇的执念来完成他的大计时,他便不再是何方曾经那位亦师亦友的兄长,而是背后推波助澜的罪恶之手中的一员。
所以,作为何方的复仇之战,他没有资格去观战。
但是,即便不能去,但他的心还是牵挂着。
毕竟,这是曾经的兄弟,完成自己夙愿的一场重要之战,无论如何,他的心里还是替他感到高兴的。
“大公子!”夏河身后,身穿袈裟的伽兰悄无声息的出现。
夏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怎么样,解决了?”
“是的,解决了。”
夏河点了点头:“那就好,也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吧。”
“大公子,还有一件事,是回来路上,碰到鬼针华回天,他告诉我的。”他附在夏河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夏河脸色瞬间大变,无比震惊的说道:“此话当真?”
“华回天的判断,我想应该不会错的。”
“那……钦阳,还有我父亲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不知道,华神医谁也没有说过,包括龙少主。”
“确实,他也没法说吧。”夏河咬了咬牙,随后长呼一口气,叹道:“或许,这就是宿命吧,他们三个人,都是龙国曾经的柱石,平四海定乾坤。如今,南宫一师身死,父亲也时日无多,现在连……哎……”
“那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夏河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先回华垣府一趟,有些事情,还是得和父亲说一说,该安排的都得安排起来了,至于其他的……哎,顺其自然吧。”
“是!”